洗,春風習習透羅衣。他對眼前的佳人目不斜視。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深知自己不具備輕佻的資本。七百年前和今天情況差不太多,牛逼的男人不一定有錢,有錢的男人卻一定牛逼。
他沒錢。不敢在女人面前放肆,甚至不敢大聲講話。可惜。白蛇卻把他的自卑拘謹,誤解作謙謙君子老成守禮。
她決定嫁給他。
許宣拿著她給的銀子回家,準備請媒人去說親,卻發現那正是失竊的官庫銀子,嚇得媒也不敢請了,婚也不敢結了。趕緊腳底抹油,避禍蘇州。
我至今沒想通白蛇為什麼要偷官府的銀子,極度讓人無語。偷了你也沒法用啊!
只能歸結於她才到人間生活,沒經驗。
白蛇追到了蘇州,追到許宣暫住的王掌櫃家。她一番說辭,悽苦無辜,美好的樣子,打動了熱心的王掌櫃夫婦,經過二人撮合。許先生有名的耳根子軟,不由卸下疑心,同意和她結婚。
所以人說,女追男隔層紗啊!
結婚後,他們開了一家藥鋪。生活上了軌道,光速脫貧,奔向小康。如果不是後面的波折,他們很快就會升級為中產階級。那段時間是他們最美好的時光,許宣依賴她,敬畏她,總之對她萬般溫柔,千依百順,一如她心內的期許。白蛇沉湎於情愛的濃烈繾綣之中,忘卻了當初下山時要找個人同修的初衷——那冠冕堂皇的理由。
現在,她一點不想回到高寒的洞府,獨自在黑暗中尋覓那遙不可及永恆。
現在永恆觸手可及,近在身邊,她相信人間煙火裡,藏著她所追尋的永恆。
黑風仙的擔憂成為現實,她真的耽於情愛,欲罷不能了。
《趙氏孤兒》(1)
《趙氏孤兒》:“有恩不報怎相逢,見義不為非為勇。”
當我嘗試著重述《趙氏孤兒》時,我不止一次的被故事裡的義烈所感,血液沸騰,那種性命相見,不求回報的坦蕩和執著,幾乎,已如神話般燦爛久遠,
餘生也晚,無由得見。
——題記
(一)
在得知真相以後,趙武的人生整個傾斜了。他感覺自己像折斷的樹枝,墜落在地,被風裹挾,不知道何去何從。
夜,凝固成一塊黑色巨石朝著他砸下來。他,睜眼感受著即刻就粉身碎骨的悽惶。嘲笑自己後知後覺。活了很多年以後,突然被告知,你所擁有的一切關係都是假的,你在這世上孤身一人,你身負血海深仇,為了死去的人,你要果斷復仇。真實卻難以解釋的感覺——此刻,他最痛恨的不是仇人屠岸賈,而是命運這麼多年不容分說的擺佈。
他的人生就是顛覆和錯位,這種錯位在他未生之時已於冥冥中註定,由不得他說不。沒有選擇,才是他最恨的。
更有甚者,他對身邊的一切親近關係都產生懷疑。他發現,自己所熟識的人糾結在一起,像荊棘一樣戒備牴觸卻不得不含笑相擁在一起。這種隱秘骯髒的勾結讓他厭惡,惶恐,不安。
他發現,這個世界雲詭波譎,遠非他以為的那樣簡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看似寬泛卻無孔不入,看似親密,實則疏冷。種種虛無的關係勾結在一起,構成了一個真實強悍的世界。
在尖銳地,分分鐘可能見血封喉的危險中,只有他,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傻瓜。
一個,僥倖生存下來的傻瓜。而現在又要舉起復仇之劍。
(二)
雖然,一切已不再是秘密。要回溯到話,依然要從上代的恩怨說起。
趙武發現回憶也是困難的,所有的言語都失色。他幾乎無法重述那種驚心動魄,如果不是身臨其境的話,很難想象祖父處境的艱險,他那時是站在這個帝國最頂端的人。尊崇的地位正搖搖欲墜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