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吏部是六部諸寺監之首,掌官員的考核升降,是職權最重的要害部門,豈是隻領爵祿的公爵可比?
再者,杜策貶官的黔安道位於帝國的西南邊域,山高林密,路險難行,且地物貧瘠,論帝國最窮的幾個道,必有黔安道,有個笑話說“黔安道除了驢,什麼都不產”,這個當然誇張,卻道出了黔安道的窮。杜策被貶到這裡,足見聖人厭憎之心——杜家是徹底失了聖眷了。
坊間百姓談起杜家都幸災樂禍的說“杜家這次栽了,栽得比陸氏還慘……”人家陸氏家主好歹沒貶到邊僻之地任刺史。
按說甲姓世家在民間的聲望都很高,這種幸災樂禍有些不尋常了。雖然世家不乏巧取豪奪、欺壓良民之事,但首尾都收拾得乾淨,面子上抹得光,惡事很少傳揚開去,加上各個世家平時注重做善事,比如修建善堂撫養貧弱及孤兒,每逢荒年雪季搭粥棚濟貧民等等,在民間口碑都不錯,有威望又有德望,即使偶爾出現背後唾罵世家的,也如大海中的浪花般,很快淹沒下去。
但這次顯然不同。
杜策的貶官公告貼出來後,坊間立刻有小道訊息流傳,說杜家做了哪些哪些缺德事,強佔田屋,欺男霸女,還鬧出了人命,還有訊息靈通的說,大理寺都立案調查了,所以才惹得聖人大怒,從重發落荊國公。這些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容不得人不信,杜家的威望一下落到了底,坊間談起杜家一點都不同情了,伴隨著呸呸的“活該!”聲。
“……誰讓他們造謠,誣衊秦國殿下,只是判徒刑,還是聖人仁慈了。”
那些曾經被童謠傳的偽讖言迷惑的平民都很憤怒,覺得被杜家愚弄了,雖然判罪公告中說杜筠在河西傳謠,沒說他是偽造讖言的主謀者,但坊間平民哪管這些,總之自己被愚弄了,誰樂意當傻瓜被人牽著走呢,揪出一個杜筠自然將憤怒全傾瀉在了他頭上,反正杜家幹了那些欺壓良民的事不是好東西。
京兆杜氏累積的聲望這麼轟隆隆的垮塌了。
而秦國公主“不吉,當國為災”的謠言當然隨著杜家聲望的垮塌而灰飛煙滅。
隨著朝報以及比朝報更快的訊息從京中遞出,可以想見,各地懾於杜家的前車之鑑,不管之前是認真禁謠的還是敷衍了事的,此時都必須打起百倍精神,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會如河西與京中般,童謠偽讖言不會再流傳,而京兆杜氏成了那頂鍋的,被百姓黑到底。
長安城中有遠見的人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甚至看得更遠,他們議論和關注的,當然不是平民議論的層次。
“聖人與梁國公這記組合拳打得妙——真是有默契呀。”門下侍中崔希真“啪”一聲飛炮轟掉了中書令的相,“將軍!”
裴昶嘿一聲,真是老而彌辣,這下棋的風格越老越銳氣了。起手飛相吃掉炮,目閃精光介面:“的確妙:疾,猛,狠。真難相信,沒有預謀。”
崔希真再落一炮,以士為架,“將軍!”抬頭眯眼笑,“預謀早有了,從蕭氏子入天策書院起,或許在更早以前——不是嗎?”他慢悠悠的話語,渾濁老眼裡卻閃著灼灼精光,“蕭氏已經入局,你們裴氏還在猶豫?楚河漢界,非楚即漢,可沒有站中間的。”
裴昶盯著楠木棋盤,欲待飛士,卻發現後路已被崔希真的車和馬斷絕,嘆一聲道:“我輸了。”又捻著鬍鬚搖頭,“世事豈如棋盤這般分明?前途太險,太莫測……”銳利眸子直盯崔希真,“你們真的不懼,世間大亂,家族傾覆?”
崔希真笑一笑,又嘆一嘆,睿智的目光裡含著幾分無奈,卻更多的是洞徹世事的通透,“吾輩汲汲所求者,便是家族昌盛,子子孫孫,世代相傳,誰不願意過太平日子?但人的野心,**……”他伸手向上指一指,“能平息嗎?不說咱們上面的老骨頭,單說下面有天賦的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