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
初時蕭琮尚能咬牙不吭聲,到後來,能夠呻.吟出聲已是奢侈,多數時間是在昏迷中度過。
當換了六副方子後,蕭琮便是想暈過去都無法做到了。
泡藥浴時,骨頭裡像是被火燧石在烙燒,每每讓他痛得昏去又醒來。之後的針炙,則像從骨縫裡抽髓,痛到身子麻木都無法驅除。
每當這時,蕭琮無比慶幸給他醫治的是沈清猗——雖然她的聲音寒如冬雪並不溫柔,卻讓蕭琮在火烙刺痛中感到一種涼涼的安心。蕭琰的插科打諢也減輕了他的痛苦。蕭琮常常想,如果沒有妻子和阿琰,他恐怕撐不下去了。父親和母親也來看過他施針,但坐在那裡沉重的氛圍反而讓他壓力更大,身為蕭氏嫡長的責任讓他不願意在父母面前顯出病痛的軟弱。後來,父親和母親沒有再過來,但他知道,蕭榮每天都會去父親的睿思堂和母親的盛華院。
七月剛過去,天氣陡然涼了下來。
賀州這年的秋寒來得極早。
每年秋冬時節,是蕭琮最難熬的時候。熱炕雖能暖身,於他的病體卻無益,反而因為燥火更致咳嗽。
這種外來的燥火與沈清猗用藥和針炙催逼體內的元陽之火不同,後者是將寒毒從內往外驅,而前者的燥火反而會逼得寒毒越發往骨子裡去,更加難以驅除。
樓上早晚咳聲不止,伴著陰晦的冷雨,時急時緩,卻沒個消停,讓侍衛僕婢們都心躁無法安寧。
蕭榮等人都憂心忡忡,眼見郎君的病情已有了些起色,怎的又突然加重了?
在蕭琮和沈清猗身邊貼身伺候的端硯、白蘇八人更是焦慮,手腳都放到輕得不能再輕,連呼吸都放緩了,唯恐一個大氣驚了郎君。但這滿腹的焦心只能擱著藏著,絲毫不敢顯出來,擔心郎君看了難過。
蕭琰也很難過,每每聽見兄長咳得撕心裂肺,彷彿連肺都要咳出來般,她恨不得以身相代。
這日,午時施針後,沈清猗給蕭琮開了一劑安神方子。
蕭琮服藥後終於安睡過去。
蕭琰過來時,沈清猗跽坐在書案後已經很久,時而翻閱書卷,時而落筆寫方,一張藥方上的藥被她寫了劃去幾味,劃掉後不久又重新寫上,如此反覆,眉毛始終緊蹙著。
蕭琰沒有出聲打擾,到後面寢間看了四哥一會,便出來取了卷書,靜靜陪坐在書案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