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眉抖擻,愁眉苦臉地想了兩日,最終不顧遊具頃的強烈反對,將他連帶著蕭楠一併硬塞入祖帝陵地宮深處一座偏殿,並放下龍石機關,勒令他無論無何都不準出現在皇帝面前。遊具頃也未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皇帝無故怎會突然要祭陵,雖不忍悖逆老族長一片護短之心依他的要求暫避,然心中早已千迴百轉思慮對策,他絕不允許自己的族人步上蕭府的後塵。
老族長自以為安頓好了遊具頃,懷著忐忑之心準備一應祭祀事宜,安排族人著武甲巡衛,藉以掩飾裕山無兵的事實。
乾京離裕山只有八十多里路,皇帝儀仗於第三日上午浩浩蕩蕩地到達裕山,玉輅一直行至宗廟正門,皇帝一身金色冕服於一片禮樂聲中下得玉輅,秋日正高,宗廟重簷列脊的黃色琉璃瓦反射著陽光一派金壁輝煌,莊嚴肅穆。她眯了眯眼睛,環視周遭,遊氏族人以老族長為首著禮服恭順地跪迎在她腳前,她只覺有些異樣,卻一時想不到哪裡不對。
宗廟處於皇陵的中心位置,佔地約有兩頃,朱牆高三丈,將前、中、後三殿合圍,三大殿左右兩側又分別輔以配殿十數間。皇帝將帶領百官從宗廟正門進入,穿過戟門,徒步行至於正殿舉行祭祀大典。宗廟正殿供奉的是歷代皇帝的牌位神座,東側配殿供奉皇族王候牌位,西側殿供奉異姓功臣牌位,而中殿則是歷代後君供奉之所,不在皇帝此行祭祀之列。
皇帝駐足的功夫,禁衛統領邱興德已經安排禁衛先行進入宗廟,從前門至正殿門前也就是皇帝所經之處三步一崗的列陣戒嚴,禮部祠祭也紛紛到位,將駠駒、黃牛、羝羊三牲以及祭食、祭酒與殿前原先準備好的其它祭祀用品一一按古制昭穆依序擺放,六十八名陰陽舞者以及編鐘、鼓、琴、笛等六十名禮樂官按部就班,當皇帝臨祭時便要開始鳴樂起舞。
禁衛在乾京中橫行慣了,此時在宗廟列陣時不免與遊氏武甲“守陵軍”有所接觸,言語霸道,肢體間也多有排擠,而“守陵軍”也頗為識趣,竟一一低調謙讓,很有自知之明的樣子,讓這些禁衛大為得意。
午時一刻,祭司唱領,皇帝一振衣冠率先踏入宗廟,文武百官依官品依次列於其後,遊氏族長列於最末,行百步至戟門,皇帝臨祭,將在此處偏殿進行盥洗更衣,百官需等候一刻鐘。
禁衛統領趁此機會摸入偏殿,對皇帝耳語道:“聖上,臣發現守陵軍有些不妥啊!”
皇帝聞言心中一動,“嗯?”
邱興德道:“好像少了許多人,對,守陵軍太少了!巡山將軍也不在迎接之列。”她之所以會注意到這一點,緣為她多年前隨皇帝來此祭父並舉行追尊儀式時與巡山將軍暗裡較勁,那時候她可沒有在巡山將軍手裡討到好,因而印象深刻。而今日她刻意放縱禁衛歁壓守陵軍也是故意為之,卻始終沒有見到遊具頃出面,故而四處多掃了兩眼,竟被她看出了門道。
皇帝揮了揮衣袖,邱興德知趣的退了出去。一刻鐘後,皇帝更衣完畢,頭戴五彩十二玉旒飛鳳冕,身穿玄色黑金三層交領右衽冕衣,下著硃色十二幅下裳,赤金大帶與玉革並束,雲羅蔽膝,環佩叮噹,妝容端麗,儀態萬方。
她一出現,百官即跪,山呼萬歲。皇帝右手平抬,祭司唱領,百官起身。
戟門到正殿約有三百丈的距離,穿越戟門後,禮樂與祭舞並起,皇帝與百官將九步一叩跪,行至正殿之前,樂舞止,殺三牲,祭司再次唱領,皇帝恭讀祭文,而後進入正殿,對歷代帝皇神座上香叩拜,而後拜東西偏殿,最後出殿,於祭臺之上為天下萬民祈福。
至祭祀禮畢,歷時兩個時辰。
原本祭祀完畢后皇帝應直接帶領百官即刻返回乾京,因為不能留宿皇陵。
但是皇帝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令遊氏族長上前問話,當著文武百官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