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不是他的對手,只這三言兩語,她便重新被他挑起了幾乎忘卻的殺意——她不能放任他成為大患,不敢開口與他交心,無論如何,二人總會有兵戈相向的一日,若那時她才堅定了心思,還不知付出多少代價才能除掉他。
雖明知眼前是他的試探,可這樣好的機會,決計不會再有了。
手邊便是利刃,只要她想,一定能尋到一擊即斃的方式,葉亭宴會武,難道她不會?他夜來瘋癲,難道她不可以?
持刀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似乎是覺察到了她的心思,葉亭宴抬起頭來衝她笑了一笑。
落薇說不上那笑究竟是瘋狂之下的平靜,還是帶著些絕望的傷心,至少在這一刻,她竟覺得對方是一心求死的。
既然如此——
千鈞一髮之際,她的耳邊忽地清清楚楚地響起了一句溫柔的勸阻。
“出劍可以是為了震懾、保護、防備,唯獨不能是為了純粹的殺戮。”
落薇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一切卻在一瞬間扭曲成了另外一副圖景。
或許是這些日子過於忙碌、或許是用心太過無暇多思,這樣的幻境,她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
她遲鈍地抬起頭來,看見了飄著花瓣的碧藍色天幕。
有人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低低地說:“燕琅是將軍,劍意殺氣太足,你與他不同,你不需上陣殺敵,面對的不是擁有國仇家恨的敵人,再危險,也不過是立場不同的緣故,所以你出劍,要懷保護之心、要懷悲憫
之意。”
依稀是柳絮紛飛的春日裡,她握著手中的劍,想要回頭去看說話之人,可卻怎麼都動彈不得。
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卻看不見他,只能聽見那聲音。
她急得想要落淚:“我如今出劍,難道不是為了防備麼?”
他卻不再說話了,只是帶著她在花叢之下緩慢地習著劍招,一時落紅紛亂如雨,待握著她手的人突然消失時,她忽地驚覺,滿地的豔色,竟不是花瓣,而是半凝的鮮血。
葉亭宴見她一言不發,剛要繼續說些什麼,落薇便猛地抬起頭來,搶過了他手中出鞘的短刀。
他心中一痛,卻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誰知他只聽到了兵刃“哐啷”一聲落地的聲響。
落薇站起身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口中有些混亂地自語:“不對,不對,日後如何,暫且不論……就算我永遠……”
她顛三倒四地勸阻著自己,連連退了幾步,葉亭宴拾起那把刀來,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心中泛起一片酥麻之意,不知是劫後逃生的喜悅還是旁的,鏤刻精緻的刀柄深深地陷入手心,而他絲毫不覺得痛:“娘娘此時放過我,來日定是要後悔的。”
落薇瞧著他的面色,忽地發覺他竟將自己逼到失態,不知是不是對從前諸般事宜的報復?
她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淤塞的惱意,恨聲道:“少廢話,你走罷,你走!”
葉亭宴握著那把刀從地面上爬起來,推開花窗,還回頭衝她笑了笑:“等玉秋實就死之後,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