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深,濟南府城內,一處三進兩跨院的宅子裡,濟南同知高英明一個人坐在花廳內喝酒,面前的桌子上,三小碟醬菜,兩盤肉食,中間一個小火爐上面,砂鍋正在咕嘟咕嘟的翻滾著,裡面的羊肉散發出有人的香氣。
高英明端起酒杯一口乾了,一股熱流順著咽喉直達胃裡,可是高英明卻依然眉頭緊鎖,沒有半點獨酌的愜意。
今日高英明帶著家中僕人前去幕府各部“報到”了,不但補交了以往五年的欠稅,足足七千三百多兩銀子,還將自己侵佔的四千多畝軍屯耕地歸還了。
這一下子,高英明幾乎大半個家底都被掏空,沒了四千多畝軍屯耕地的收益,更是斷了高英明的財路。如今府中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還要吃飯,同僚、上官那邊也要打點,高英明直接從富庶生活墜入破家境地,巨大的落差讓其幾乎落淚。
“劉衍!”
高英明咬牙切齒的叫著劉衍的名字,已經記不起這是今晚第幾次了,可心中的怒火卻絲毫未減。俗話說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如今高英明為此幾乎破家,心中的怒火之盛可見一斑。
在前往幕府各部之前,高英明還曾找了找知府趙才明,想探探口風,是不是濟南府上下一起給朝廷上書,也許此事還有緩,至少可以少交一些,希望趙才明能夠牽個頭。
可是讓高英明想不到的是,趙才明是整個濟南府第一個補交欠稅、
歸還耕地的人,並且勸說高英明儘快去幕府各部補交欠稅、歸還耕地。
在高英明臨走之前,趙才明還送給他一句話:“城外的兩座京觀已經有那麼多頭顱了,督臣大人應該不會介意再多一顆的,高大人可要想好了。”
高英明頓時沒了念想,到幕府各部“清空”了大半家財之後,便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一個人喝酒到了深夜時分。
“大人?”
忽然,門外傳來家僕的聲音,高英明被打斷了思緒,當即惱怒的喝道:“何事!”
“大人,是輔國將軍朱術慳來訪,正在前堂等候。”
“他來做什麼?”
“不知道,不過小的看朱大人心情不怎麼好,正吵吵著要見大人。”
“把帶他過來。”
“是。”
朱術慳也是德王一脈,按照宗室輩分來說,朱術慳還是德王德王朱由櫟的子侄輩,受封輔國將軍。不過朱術慳與德王府的關係並不親近,反而多與知府衙門等文官走的近一些。
特別是跟同知高英明,二人堪稱八拜之交,平日裡走動頻繁,這在濟南府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片刻之後,朱術慳臉色陰沉的推門進來,直接坐在高英明的對面。
高英明看了朱術慳一眼,然後揮手對僕人說道:“給輔國將軍上副碗筷,弄幾個下酒菜來,再拿一壺燒鍋酒。”
“是。”
待僕人出去關好了門,朱術慳才沒好氣的說道:“我的高大人啊,你還有心思喝酒?這都火
上房了,你就不著急?”
高英明冷笑著,又喝了一口酒,說道:“著急有什麼用?我家中的錢糧土地都已經交給督臣大人了,現在我已經是家徒四壁,窮光蛋一個,能吃一頓算一頓了,還有什麼可急的!”
朱術慳詫異的說道:“你也補交欠稅、歸還耕地了?高大人為何不抗爭一下,就如此輕易的低頭了!”
“那還能怎樣?難道等著新軍抄家拿人嗎?”
“誒呀!”
朱術慳怒聲說道:“你說這是什麼世道!你是一方大員,我是皇親國戚,咱們竟然被劉衍一個武夫拿捏,說出去都丟人!朝廷經制、祖宗法度,哪一條規定你我的身份,要被武夫欺壓,要給平民百姓錢糧土地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