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摸著信件中軟軟一坨,彷彿裡頭附了個小包裹,開啟一瞧,裡頭居然塞了個薄而輕軟的男子髮套。
唐糖對鏡戴了,髮套嚴絲合縫,如同定做,髮髻仍須用唐糖自己的,而髮際、鬢髮的樣子卻是一概改了,減了一些秀麗氣,平添許多英武氣。
再看此物做工之細膩講究,簡直出乎想象,絕非尋常街市之中可以尋得。
即便紀二是怕她東窗事發,壞了自己的前程,終究還是花了不少心思在裡頭。
唐糖實在不高興回信,然而欠了此人的情,又覺坐立不安,萬分不好受。索性去信畫了個瓶子以報平安,另找紀方要了紙帳頁夾進去,也不附言,意即:大人可在其上記賬,欠了你的,唐小姐我終歸是要還的。
紀鶴齡悄悄問過唐糖:“老二都給糖糖你寫什麼?老二從小離家寫回的家信,至多不超過二十個字的。你倆在我跟前半句不肯多言,分開了隔天都有那麼多話要說麼?他有沒有欺侮你?”
唐糖羞赧赧低了頭:“信裡邊如何欺侮。”
不免想起那可惡的紀二,如今已在信中稱呼他為田大人了。
動輒“田大人身子可否安康?”,“田大人三餐可曾定時”,“畫的煎藥罐子不堪入目,田大人若還活著,拔冗回幾個人看得懂的字來”。
什麼藥罐,她畫的分明是花瓶!
這個紀二,字是一筆一劃板正得可以,字縫裡的冷嘲熱諷之心,根本一天不曾稍減。
而且,那張帳頁他居然當真有板有眼給她記上了,謄抄了一份寄回來,頭套多少銀子,寄來的兩冊書又是多少銀子,連送了唐糖一沓做皮影的皮紙,他也都分文沒少地把錢給記了上去。他拿了她一套皮影那事,他好像全忘了!
價錢開的實在也不能算是便宜,唐糖點算點算自己瘦癟癟的荷包,這日子過得,愈發的入不敷出,看來往後什麼都得算著過。
紀鶴齡成天躺著,好奇心自然極重:“糖糖你都給他回的什麼?”
“哦,我每日都變個花樣給二哥哥畫個花瓶,算是報一下平安,不信我可以給您看的。”
“傻丫頭,真不懂我孫兒的心。”
“……那我說什麼好?真的沒有話說嘛。”
“那你的瓶子可要畫得講究些,好教他裱起來。”
唐糖就是不好意思說,她畫去的那些被紀二喚作煎藥罐子的玩意兒,不被他揉起來投壺玩,就不錯了。
順通鏢局的小夥計說,遂州過來的信乃是夕發下午至,京城去遂州的信,則是正午離京,次晨抵遂。
這樣甚好,唐糖從此得了個新的藉口。
她腆著臉說是給二哥哥寫了回信,每日中午要去順通投遞,順道還在那兒等紀理的回信。這樣好第一時間投出和收到,免去許多切切苦等。
實則是她私下塞了銀子給小夥計,每日從少白將軍府下了值,再順道去認領她的遂州來信。
紀鶴齡笑話唐糖:“與其跑去天天盼著,早知還不入跟了去!有什麼話也好當面告訴他。”
唐糖辯:“二哥哥平常兇得很,在我跟前的時候,我又不知道他……有這許多好處。”
紀鶴齡催:“現在既曉得了,我這就讓紀方送你去遂州。”
唐糖急了:“一見面他又那麼兇。”
紀鶴齡想想也是:“也罷,就罰那小子再等幾日,誰教他演……兇過了頭!”
唐糖嘿嘿笑:“他哪裡是演的。”
紀鶴齡轉而又一臉正經,與唐糖悄聲道:“總之你將來不要怪他。”
唐糖不得工夫細想,只一味應著,出門應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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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在少白將軍府,起先的那段日子,可謂枯燥乏味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