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雨川的話一出,孫良志的目光就變了。不雨川所說沒錯,他確實很瞭解這位老大人的風骨做派。他們既然能利用他來對付隨伯英,自然也知曉他對無辜之人的判定跟別的清風道骨之人不一樣。
這個人,把罪不及家人拋之一邊,認為罪可至家人,他與別的聖人一樣。所以,他們才敢篤定最後隨家一個人也留不下。
他不會去管隨明庭,而晉王絕對忍不住對隨明庭出手。不雨川殺隨伯英,晉王殺隨明庭,於是隨家滿門的仇,也就無處可報了。
但此時,不雨川用他們對付他的手段來報復他們了。
孫良志內心掙扎,面目已經不似方才那般淡然,眼眸裡露出些狠意,卻又不敢抬頭,怕被人瞧了去。不雨川並不著急,只是讓人抬來一張椅子坐下,而後覺得骨頭終於舒展了開來。
確實是坐著舒服多了。
年輕的時候,他能連續好幾天不眠不休查案,如今不過是站了一會,便已經支撐不住。
他果真是老了。
不雨川抬眸,舉起自己的手朝著牢獄窗戶縫裡透進來的點點碎光照去,手上面的面板暗沉而皺起——是死人之相。
死人之相四個字入心,他就笑了笑,心裡突然又暢快了一些,心裡也輕鬆了許多。他輕聲道:“你們這個局,實在是深。從我暮年到垂死,從十幾年前到現在,一步步看透我,引我深入,至我害人,害我悔恨,不得往生。”
他的目光並不帶戾氣,只是沙啞起來,和著日光,在寂靜中對撞,響徹雲霄,讓所有人的心緒都跟著牽引朝前,好似在潮溼的牢獄裡麵點燃了一把火,燃燒著寧朔,也燃燒著孫良志。
寧朔抿唇,在不雨川說出“不得往生”四字的時候,身子顫抖了一下,險些站不住。而孫良志也因為這四個字害怕起來。
沒錯,害怕。
如同不雨川這般的人,這般被稱作聖人的人,會因為做什麼而不同往生呢?
他趴在地上,手慢慢的蜷縮起來。
不雨川卻依舊不緊不慢的道:“而如今,我時日不多,恐要不久於人世。我死前唯一的願望,便是將你們全數挖出來——這個遺願,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然後笑了笑,“為了能不帶遺憾的死去,我總得帶著些罪孽的。你的主子,我不知道能不能抓到,但你的子子孫孫,家兒妻子,我總能抓得到。”
“於真兇來說,你無足掛齒,於我來說,你很重要。我不殺你,還要留著你審問,至於你的主子……怕是不能留你的。”
“這只是刑部大牢,並不是那般的堅不可摧,哎,也不知道明日還能不能見到你。”
他道:“你小孫子今年才三歲吧?長得虎頭虎腦的……是個俊俏的孩子。等你死後,我就送他們下來見你。”
孫良志的手狠狠一抓,一把稻草就在他手裡皺了起來。
寧朔微微眯起眼睛,知曉他的心志已經動搖。
不雨川卻好似沒看見一般,“孫良志,你既然如此聰慧,又在本案裡如此重要,那也該明白,其實這樁案子查到現在,早已經不是什麼隨伯英案,而是看最後……是要誰死。”
“所以你說不說,其實並沒有很大關係。審問你,只是一條捷徑罷了。”
孫良志還在抵死掙扎,眼神越來越陰沉,手緊緊的縮在一起,很快就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鮮血。但依舊不肯開口說話。但下一瞬間,他便崩直了身子。
“這些日子,我總在想,為什麼會留下你這個破綻下來。”
不雨川的聲音繼續緩慢的說道:“你們這個局,只要你一死,我便沒有任何證據和疑慮去查。但你家的主子卻把你留了下來。”
“最初,我以為你是什麼重要的人物,能讓你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