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人說,這銀子是景泰十一年送來的,不關景泰十八年的事情。可為什麼案卷裡面,提也不提此事呢?
必定有事情被人瞞了下來。
如今看來,太子也知曉這瞞下來的事情。他看向太子,本是有意要詐他幾句,卻突然抬眸之間,看見了他頭上的白頭髮。
寧朔一頓,口中的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倒是太子,瞧見他看向自己的頭,有些疑惑的問,“怎麼了?”
寧朔別過頭,低聲道:“只看見了殿下頭上的白髮。”
太子就笑起來,“無事,這些年,頭髮總白。太子妃要給孤拔了,孤總不願意,想等它自己脫掉。”
他說完,才察覺此話有些心酸,便對寧朔道:“你可瞧見了雀兒?若是沒有瞧見,咱們便出去吧。雖進隨府之地,不曾有什麼大幹系,但還是不宜多留。”
寧朔今日察覺出了太子知曉小溪妝之事,便當賺著了,並不多留,免得引起懷疑。他頷首,“是,謹遵殿下之意。”
這話一說,太子又有些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因有了上午這般一段事,晚間寧國公府設宴,太子也去了。慄氏畢恭畢敬,太子笑著道:“孤一個人在別院裡面倒是寂寞,來這裡正好。”
他依舊坐在順王身側,看著倒是溫和。此時,他的目光倒從未看過盛宴鈴一眼,甚至問都不曾問一句,好似昨日裡對她感興趣的不是他。
慄氏悄悄鬆了一口氣,對太子的感官好了一些——至少不強人所難。她盡心盡力的做本分之事,太子跟順王聊著雕刻之事,說著說著,又拉著寧朔說話,然後指著寧朔道:“四弟,我極為喜歡他,看著他,我便想到了咱們這個年歲的時候。”
順王也很滿意寧朔,誇道:“從前是個悶葫蘆,好在後來想明白了,開始開朗起來,如今瞧著是個讀書的好料子。”
太子就道:“我也瞧著是。”
又喝了幾杯酒,拉著寧朔道:“以後私下裡,你也不用稱呼我為殿下,叫聲阿兄就好。咱們相見如故,雖然稱不上忘年交,卻也是心神通達。”
寧朔自然不會應允,連忙說不敢。太子也不強求,他只表明自己的態度,然後就笑,還要做詩句。順王詩句不好,隨意寫了幾句,太子倒是琢磨出了“今夕何夕,明日何時”的感悟,然後好似喝醉了一般,過了一會摸著自己的頭髮道:“我這般年紀,就開始狂生白髮……父皇給我取名壽客,也不知曉我能活多久。”
此話一出,寧朔等人自然要跪下,順王煩太子擾了宴席,卻也被他這句話所感染了一絲悲慼,倒是好言相勸,“太子殿下正是最好的年紀,不過是操勞國事多了幾根白髮而已,不用掛懷,父皇給您的小字最是好,將來必定是要長壽的。”
太子便歪歪扭扭的站起來,“今日是孤不對,喝多了幾杯,便出了醉語。”
他笑著道:“孤這就回去歇息了,你們繼續。”
他慢緩緩的由余平扶著走,走過今晚一直裝啞巴似的盛宴鈴身邊時,腳步不停,但卻從她緊握的雙手中能看得出,她從蘭時那裡聽過壽客的名字。
她昨日裡說,壽客不曾跟她提過他一言半語,他也相信。那她是從何得知壽客的名字呢?
太子想到了那本十二花神記。
那本書是蘭時送給他的。在裡面打趣他緊張娶太子妃之事。彼時他因馬上要成婚,還害羞得很,追著蘭時打了半個東宮。後來蘭時要被送往嶺南,他不知道要送些什麼,要說些什麼,便拿出這本書來,放在了馬車上。
彼時,他只想用這本書對蘭時說。
——望君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