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婉一直相信,他是不會騙自己的,所以她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蘭戎的神情堙沒在一片陰霾之中,微微顫抖的睫毛卻像膽怯的蝶翼。
「殺人?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人命可是堆積成山呢……婉婉現在才知道,自己製造出了一個怎樣的怪物嗎?呵,不過不知道也沒關係,反正不關你的事,人都是死在我手上的。」
「不關我的事?為什麼不關我的事?我說過的『你做魔頭,我就做老妖婆』你忘記了嗎?我們是同夥啊,你要搞死這個世界,得通知我一起的!我可以幫你,我跟你一起做壞蛋,我和你一起受懲罰……我才不是氣你做壞事,我是氣你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花知婉心裡明明是也想向他告白的,偏偏說出口時,語氣就變得像教導主任一般咄咄逼人。大概是仗著蘭戎那麼多那麼多的愛,所以過於理直氣壯了吧。
她心裡急啊,為什麼自己表白得像在罵人一樣。
「咳,我說的這個不是在指責你,顯然,我錯的更多。」
於是,她急忙調整了措詞。
「我早就應該跟你說,為什麼我消失了十年,法器是做什麼用的。我怕很多東西,所以不敢說。但現在,我得說,全部都說……」
——比起他們一知半解造成更大的誤會,正確的做法當然是彼此開啟心防,坦誠以待了。
——為什麼,到現在才想清楚呢。
「知道了又怎麼樣?你要我接受,你很快又會離開我,並且再也不會回來嗎?」
蘭戎哽著嗓子,一字一句地說:「我根本沒法接受。」
確實如寧柔所說,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他對她的情況已經瞭解到了完全超乎她想像的程度。
他的聲音打顫,笑得跟哭似的。
「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小時候,你對我說,你說……我是你的寶貝。」
「而婉婉,你是我的神啊。」
——他全部知道了。
花知婉垂下眼睛,心虛地不敢看他。
「對不起,我知道你是要恨我的,你的不幸全是我造成的。」
黑黝黝的遠空一片靜謐。
蘭戎眨了眨眼,那片靜謐裡,就突然落下了一把閃亮跳動的星星。
「不啊,是因為遇見了你,我的人生才開始變得幸運。」
他的聲音很輕,像溫柔的、拂過人間的一陣夜風。
「我身處在你的小說中,我是你的孩子。是你把我創造出來的,我很高興。我不是孽種,我是你的選擇,你的意志。那些骯髒的東西和我沒有關聯,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是我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絡。」
夜風吹過漆黑的叢林,小花隨風搖晃著身軀,晃著晃著,逐漸將自己含著淡香的花瓣晃得四分五裂。
蘭戎深深地望著眼前的人,灰色的眼睛裡裝滿了扭曲而盛大的愛意。
「我曾將我的名字視為詛咒,每當有人提起它,我總怒不可遏地認定他是在恥笑我的不容於世。可是,現在我已經不這樣認為啦。我很喜歡我的名字,因為這是我最愛的人給我取的,我的最愛。」
他嚼著「最愛」這兩個字,遲遲不捨得嚥下。
「但我又開始憂鬱起來。比如,你讓我送那個女人回家時,我就開始想,你是在計劃著把我和別人寫成一對嗎?你是不是要把我推給別人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
花知婉一改臉上嬌羞的神色,尖聲反駁他。
蘭戎嗤笑一聲,沉聲道:「對我來說,你是我的一切。對你來說,我卻只是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吧?」
他握著她的手,讓她觸碰自己正在流血的傷口。
「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