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炎涼世態總如花,萬紫千紅蝶捧葩,
忽聽杜鵑啼盡處,更無人泛武陵槎。
夫人見光景,暗自感傷,一路無話。不則一日,船抵青江浦。舍舟登陸,僱騾轎進發,早行夜住,涉水登山,說不盡風霜,客況之苦。行夠多日,已抵濟南府。夫人、小姐與富公相見,各各悲傷。又把小姐立志堅貞的話,說了一番。
富公對小姐道:“我為父的,讀聖賢書,身為風紀之臣,豈不知名節為重,而忍發此傷風敗俗之念?只因遭此意外之變,我是獲罪之人,豈憚勞苦。你是個不出閨閣的女子,豈可出頭露面,遠涉風霜,況我此去回鄉未卜,恐一旦而作邊磷,那時使你失足他鄉,終何了局?況鍾生負心遠去,音信杳然,若留你在家,一孱弱女子,如何使得?實在事出兩難,故發此不得已之想。”
小姐道:“若論孩兒與鍾郎,夫婦之情不問存亡,自無二心之理。若論父母之恩,則爹爹今日遠戍邊荒,身無親屬,孩兒豈忍不想相依膝下?昔緹縈尚能捨身救父,兒豈惜出頭露面之小節乎!一則盡孩兒為女之情,二則全孩兒夫婦之義,倘日邀恩赦宥,回鄉完聚,未可料也。”富公道:“汝能克全節孝,千古名香,夏侯令之女不足數矣。有女如此,我死亦含笑九泉!只是數千裡之遙,你閨娃嫩質,叫我於心何忍。況你兄弟雖有刁仁夫妻撫育,然終是骨肉分離,使我牽腸,此心已碎!”說罷,大家淚下。
正說間,李撫院差人請,富公即起身進院,見禮畢。李公道:“尊眷到了麼!”富公道:“今日才到。”就把小姐願追隨去的話說了。李公稱羨道:“年兄素行端方,自然該有此令嬡,可謂是父是女。”富公道:“還有奉懇。小兒被惡奴拐遁,原籍已有迴文,求年兄周全。”李公道:“俟弟委曲周全便了,但今日□駕者,有一言奉告。”富公道:“望賜教!”李公道:“昨日徐公有札說,劉瑾道是輕處分了年兄,尚不能忘情,只是撇不得老徐情面。恐逗遛在此,彼或另生波浪,令弟作速發遣,打發年兄起身。”
言畢,將原書遞與富公,富公接來看完,遂送還道:“極承徐公委曲覆庇,年兄又輾轉提攜,使弟卸結難報大恩!既權奸不能忘情於弟,弟亦當以姓命置之度外。今賤內已到,並無未了事,明日即可起身了,年兄只管打發諮差。弟此去,倘天憫孤臣,不死異域,或圖再拜尊顏也。”遂起身辭出,與夫人說知,收拾停當。次早解差齎諮文,先來知會。隨後李公親來送行,送程儀二百四十兩,綵緞十端。富公再三不受,李公不從,只得拜領作別起程。李公送至十里之外,然後分手,一行人取路,望陝西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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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受汙玷棄家遠出
詞曰:
調寄《菩薩蠻》
一旦風波平地起,頓教骨肉輕於紙。讒口暗囂囂,殺人豈用刀。潔白受烏冤,卻將何處言?折柳柳堤邊,離人泣斷絃。
話說老夫人到小姐房中,細細的把話說了。小姐道:“孩兒與他幾年夫妻,深知他的心跡,洞悉他的品行,即平素我夫婦之間,彬彬有禮,言不及亂,豈肯幹那些無恥之事。總因他性剛口直,言語招禍,刁仁夫婦怪他,暗裡中傷唆聳父親,欲施調虎離山之計。豈料父親中其奸謀,視骨肉如仇敵,以奸奴為腹心。”
正說間,倬然忽進房來,小姐怒極,把上項事,一一告訴了。倬然聽了,哈哈一笑,對老夫人道:“小婿素明禮義,守身如玉,焉肯做那些沒廉恥之事!只怕西子復生,亦難搖動,何況此蠢婦乎!若雲私置產業,不瞞岳母說,小婿雖貧儒,然視財帛甚輕。即未有小舅之時,亦並無覬覦之心,今反肯去幹那昧心之事乎?衷腸可對天日者。至如題畫,則果是真。然系小鳳央我寫的,何嘗有心,即此詩亦非挑逗之淫詞也。
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