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載了。車門、過道兩旁全是逃難的難民,就連車頂也是人滿為患。大包小裹壓得坐在廁所旁的蕭國書快要被過氣去。他斜著腦袋,透過滿是煤灰的玻璃窗向月臺上看去——想不看都不行,他整張臉被牢牢地擠在了玻璃窗上。
月臺上在擁擠的人群中高勝侖護著懷孕的妻子抱著兩歲的女兒,竭盡全力的的護著她們,與大多數平民臉上的茫然不同,他的神情中帶著悲憤,甚至在擠上火車時,幾次回頭望著瀋陽的方向,可他並沒有忘記要護著妻女,終於,用了五六分鐘光景,他才勉強將妻女擠護上了火車,雖說人上了車,可車上卻沒有站人的地方。
“勝侖!”
女人看著抱著女兒的丈夫,俏麗的臉龐上帶著些痛苦,對於已經懷孕六個月的她來,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找個地方坐下去。
“小婷,你忍一會……”
就在高勝侖憑著身高想找個位置時,蕭國書卻看到了這對夫婦,見那女人挺著個大肚子,心下便是一陣不忍。
“大哥,讓嫂子來這坐吧!”
隔著人衝這對非親非故的夫婦喊了句,蕭國書便開始推起身邊的人來。
“你們讓開點!”
使出了全身力氣為孕婦“擠壓”出了一條通道後,蕭國書扶著孕婦坐在了水箱上……
“謝謝你小兄弟!”
孕婦輕輕坐下後向這個小夥子表示謝意,高勝侖也連忙道著謝。
“謝謝你兄弟!”
“不用客氣!”
蕭國書笑著,
“都是逃難的,相互都應該照應點!”
“小兄弟是哪裡人?”
“老家是山東的,民國十年跟俺爹闖了關東……”
再往下,蕭國書沒好意思說,他爹是鬍子,人家闖關東是種地,他爺兩闖關東卻是落草“進綹子”。
“小兄弟貴姓?”
“姓蕭!家裡兄弟三,排行老三,旁人都叫我蕭小三。”
“那您官名是……”
“蕭國書!”
火車傳來了一聲長鳴,在“嗤嗤”不斷的蒸汽聲中,飄著白煙,緩緩駛出了瀋陽站……
這一天,是民國二十年的9月18日。
北平,民國十七年之前,這裡叫“北京”,曾是北洋政府的首都,二次直奉戰爭後,這裡曾是奉軍的天下,國民政府“二次北伐”,奉軍蒼皇逃回關外,這北京改為北平,首都也就變成了北方的一個特別市,不過到也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當初蒼皇逃回關外的奉軍從未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回到北京,不過當那位張少帥以“武裝調停”再入關內,成為中國第二人時,北京卻變成了北平。
也就是從那天起,這北平城再一次出現了奉軍的狗皮帽子,而讓北平的老少爺們沒想到的,不過一年的光景,這北平城裡的狗皮帽子不單海了去,就連東北人也海了去了,沒法子,誰讓“9。18”後東北軍失去了地盤,二十多萬東北軍、十幾萬軍政官員及眷屬,再加上逃難的富紳平民雲集於此,一時間,這北平城裡東北話甚至有蓋過北平話。
晃晃悠悠的蕭國書不過是剛走幾步,便覺得眼前起了金星,一天沒吃飯,其間又賣了次血,縱是鐵人也有撐不住的時候。扶著棵柳樹,他定了半天神,不過始終沒肯坐下。這頭暈目炫的漸漸的也平靜起來。
“奶奶個熊,再這麼餓下去,爺非得餓死!”
擦擦頭上的汗,蕭國書又邁開了步。此時太陽落下了,河上的老柳歪歪著,梢頭掛著點金光。河裡沒有多少水,可是長著不少的綠藻。橋上,來往的人與車過來過去,在斜陽中特別顯著匆忙,彷彿都感到暮色將近的一種不安。
終於,邁著抬不動的腳步過了橋,渾身冒著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