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葡萄在陽光下更覺晶瑩剔透,散發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光澤。
葡萄架下的石椅上頭早鋪好了厚實的錦袱,坐在上面很是柔軟舒適。承平帝揮退了身邊人後,方才在墨玉盂中拈了一子,隨意落定,荼蘼便也跟著落了一子。
漸至中天的秋陽,將溫煦的光芒灑在荼蘼指尖,纖細如玉的手指與指尖上拈著的那粒墨玉棋子交相輝映,有種近乎魅惑的光芒。承平帝於是輕輕嘆息了一聲,忽而道:“很多年前,在江南的葡萄架下,朕曾教過一個人下棋……”
荼蘼微微一怔,便詫異的抬起頭看他。承平帝卻並沒看她,只抬手輕輕一彈,將指尖那粒棋子彈回棋盂之內,盂內便隨之傳來一陣清脆的玉石相擊之聲。
“她不愛下棋,卻最愛聽棋子落枰的清脆聲響……”
“後來,她對朕說,閒敲棋子落燈花……”
江南的葡萄架下。與他對面而坐的該是那個來自江南的纖柔女子罷!荼蘼忽而想,然後便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廬山白鹿書院後頭的那個葡萄架——那個盧修文最愛的葡萄架。
“於是朕總記得這句話,每至夜深,也總不忍讓她獨自一人坐在燈下,閒敲棋子,獨自落寞……”
荼蘼默默的把玩著指間的棋子,沒有說話,事實上,她也實在不知該說甚麼好。對面的帝皇看著精神甚好,但瞧在她眼中,他那面上泛著的,分明是不健康的紅暈。
想來,他又服食了那種藥。那種藥,不停的將他所剩無多的生命加以燃燒,然後迅速的燃燒殆盡。看他今日這副模樣,那個日子,怕是不遠了。
承平帝看她一眼,不免嘆息了一聲,溫和道:“今兒的陽光真是好,雖是在秋日裡,卻有幾分陽春三月的和煦!”
荼蘼展顏一笑,附和道:“臣女也覺今兒天氣極好呢!”
秋風起處,帶來一絲瑟瑟的寒意,一片枯黃的葡萄葉應聲而落,打了幾個轉後,輕飄飄的落在棋枰正中。“見葉落方知秋已殘!”承平帝似笑非笑的拈起了那片葉子,閒閒看著。
荼蘼有些窘迫的笑笑。道:“今年宮中這葡萄長的倒是極好!”幾乎與廬山上的那架葡萄一樣的好,她想著,旋即為之一震。廬山上的那架葡萄?難道說她的手指不覺輕輕顫了一下,指尖的那枚棋子一個沒捏住,“叮”的一聲,落於枰上。
承平帝顯然也被這一聲驚了一下,向她投來詫異的目光。荼蘼微紅了俏臉,垂首赧然道:“臣女忽而想起去年此時,與家父家母及家兄同坐葡萄架下賞月的情形!”
承平帝目光微動,旋即輕笑起來:“想必你們不止是賞月罷!”
荼蘼知他已被自己帶上了岔路,因刻意俏皮的吐一吐舌,答道:“桌上還有月餅、菱藕、葡萄、雪梨一類……”她說的其實卻是前年,一家子中秋團圓,圍坐賞月的情景。而去年的中秋,他們一家卻正在趕回京城的路上。途中雖不致忘記中秋,但終是缺了那份閒情逸致。
承平帝被她說得呵呵一笑,因舉手輕擊。清脆的擊掌聲乍一傳出,離著二人不過二十步遠的吳源便已快步過來。承平帝轉頭吩咐道:“將那把銀剪子取來,剪幾串葡萄嚐嚐!”
吳源怔了一下,便以一種極為古怪的神情看了荼蘼一眼,然後方應諾了。退了下去。荼蘼因他古怪的神情而微微詫異,在承平帝面前,她的表現,一貫是刻意的老成與端莊,但並不會喜怒不形於色。她不想承平帝覺得她心機深沉,所以常會在不經意間表現出她的好奇來。
承平帝將她那份好奇卻又竭力剋制的神情盡收眼底,不覺一笑,竟是不由自主的解釋道:“這架葡萄,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敢擅動了!”
荼蘼閃了下雙眸,卻故意疑惑問道:“是因為這葡萄不好吃麼?”
承平帝呵呵一笑,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