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分鐘就象一個輪迴。
終於結束了行程。丁刺踏上對岸的土地,多麼堅實,象一張寬大的床承託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身邊孫一城在叫:“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別叫了,讓我好好地休息一會兒,實在太累太累。丁刺想對孫一城說,卻張不開口。
他索性連眼睛也閉上了。
這下他徹底地感覺到舒適,疼痛、促悶、疲勞通通消失了,整個人浮在雲端,隨風飄蕩。
風輕柔得如同妻子的手。
蘭就在他身邊,笑著,把頭藏在他的懷裡,髮梢調皮地在他衣領裡跳動,還有幾根輕輕地粘在他的嘴唇上。
丁刺嗅著這股溫香,越飄越高。
飄著飄著,到了,這就是後方,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一樣:安寧、平靜、諧和、淡泊。以後他們就生活在這裡,無憂無慮,幸福得彷彿童話裡的人物一般。
哪一間才是他們的小房子?蘭在焦急地尋找。
可是找不到,每一間房子都住著人,擠得滿滿的,容不下外來的陌生路人。
蘭更加焦急,她發狂地找,失落地嘆氣,再找,再嘆氣。
腳步越來越快,把丁刺拋下一大段距離。
“蘭,慢點,等等我。”丁刺使勁地對著背影叫喊。
蘭沒有理睬,只顧埋頭尋找,漸漸地,背影變得模糊。
“蘭,蘭。”丁刺聲嘶力竭,可是喚不回妻子。
再一眨眼,連背影也徹底地淡出他的視線。
丁刺茫然四顧,到處是人,到處是房子,可就是沒有他的妻子。
“蘭!”他再次大叫,從噩夢中驚醒。
二
梅蘭知道自己醒了。
儘管十月的江水很冷,儘管背後的石頭很尖利,她還是沒有力氣挪動一下身體。
她甚至連眼皮也不想撐開。
就這樣躺一會吧,她寬慰自己,實在太疲乏了。
之後呢?她想不到,也懶得想,柔弱的身體承受了太多的磨難,再沒有力氣分配給思想。
危險通常就會輾轉拖延間悄悄來臨。
響起腳步聲,越來越近。
身邊有人,好幾個,可說的話一句也聽不懂!
難道是,日本人?
她不得不睜開眼:皮鞋、黃呢軍服,和太陽旗!果然。
幾個日本兵半蹲在她的面前,圍成一圈,還在笑。
笑容裡卻連半點和善的意思都沒有。
煙味、汗味、火藥味、口臭味一齊襲來,纏繞著全身,鬼子的意圖越來越明顯。兩隻手指使勁地捏住她的臉頰,不加憐惜地搓揉,粗糙的摩擦令她愈加疼痛。
她用力扭頭,試圖擺脫這危險的糾纏。
反抗卻激起了日本兵更大的興趣,幾隻手開始不規矩地往梅蘭的衣服裡鑽。
她象魚一樣扭動,把身體緊緊地貼著江岸,不停地用尖叫來抵禦外面的入侵。
全然無濟於事。
一隻皮鞋重重地踏在梅蘭的肚子上,立刻制止了她所有的反抗。她的手腳被緊緊地按在地上,整個人被架成一個可怕的大字,肌膚又感覺到那些粗糙的熱氣。
肆虐的臉擋住天空。
梅蘭在一片陰影中掙扎,刺,快來救我!
吶喊似乎有作用,那些無禮的手停止了動作,連皮鞋也離開身體,煙味、汗味、火藥味、口臭味一齊消失,她終於又可看到陰沉的天空。
剛要抓住希望的時候,一張臉出現在她的眼前。
還是日本人的臉。
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三
小卷慄造很快把賀勝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