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像是有預謀的偶遇。
褚喬林的話在黎俊柏耳邊響起,黎俊柏深吸氣,竭力忍著,手指微微顫抖。
昨晚汽車裡那一雙盈盈的似要滴出水來的眼睛在腦海裡突然變得模糊,短短的一刻,被世俗的浮華替代。
心底冰冰的涼,勃勃的怒。
“幸會。”黎俊柏來到會議桌主位,朝阮卿卿伸出手,一字一字,緩緩說:“我是富通地產部總經理黎俊柏,負責小清河南岸合作案,歡迎你。”
彬彬有禮,疏淡客套,面容依然英俊,眉眼分明,那雙在此之前望著她時笑意隱隱的眼眸卻不再溫和,犀利尖銳,猶如出鞘利劍。
阮卿卿想起他昨日傍晚在車中的自我介紹,忽而就明白,他當時說的是,我的中文名字含意是挺拔的柏樹,我姓黎。
如果那時自己聽懂了,說開來了,也許就不是眼下的敵視吧?
沒有如果,阮卿卿站了起來回握,輕聲說:“你好,我是阮卿卿。”
“卿卿,親卿愛卿,是以卿卿,阮小姐的名字很好聽。”他淡淡說,眉間帶著沉鬱譏嘲之色,跟汽車裡那個喃喃地說著“莫憂”的笑容溫暖明亮的人,截然不同。
阮卿卿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
寬大的落地窗照射進明亮的陽光,光影之中浮塵湧動著,會議室很靜,不應在商務場所出現的詭異的安靜,低氣壓在空間蔓延,令人窒息。
許久後,也許其實只是一瞬,黎俊柏鬆開阮卿卿的手,問道:“阮小姐見過變魔術嗎?”
阮卿卿搖頭,不明白他為什麼提起這個和眼下情形毫無關係的話題。
“我見過。”黎俊柏微笑,笑容帶著森然的寒意,“昨天剛見過,我看到一種花,潔白的花朵,花瓣密柔嬌軟,葉子清清亮亮,淺淺的、亭亭的搖曳風情,那樣細嫩的一種花,像上好的白釉胎盤裡滾動的水珠,脆弱清新,讓人看著就覺得心疼,可是眨眼間,那花變了樣,霞光閃爍,燦似流虹,芒勝明珠,毒蛇吐信似風情冶豔。”
阮卿卿覺得有些冷,頭重腳輕,攥起手,手心滾燙,扶住桌面,橡木桌像凝了冰,冷得人瑟索了一下。
“也許只是黎先生的錯覺,那花一直是一種模樣,從沒變過。”阮卿卿掙扎著,難受得幾乎要暈過去。
“也許吧,是我眼花看不清。”他說,語帶雙關,望著阮卿卿蒼白的臉,問道:“阮小姐不舒服嗎?”
關切的話語,眼神卻冰涼,沒有溫度,清透光滑的會議桌面隱隱映出他的身影,飄忽,卻又像繃緊著隨時準備迎接戰鬥的猛獸。
“沒事,黎先生,開會吧。”阮卿卿強忍住不適微笑道。
黎俊柏淡淡地點了點頭,落座,微抬了抬下頷,示意袁可立遞檔案給阮卿聊。
那是他昨晚和褚喬林擬出來的合作協議。
阮卿卿不懂商業條款,草草看了一下,遞給下首的季承翰。
季承翰看過協議後,臉色很難看,阮卿卿有些不安,又暗暗奇怪。
她想,也許是錯覺,不然,怎麼會覺得季承翰似乎面上惱怒,其實很愉快呢。
“黎總,這樣的協議騰飛不能接受。”季承翰將檔案推回,“小清河南岸那塊地是黎董主動提出和騰飛合作的,既然是合作,那就是本著互利雙贏的姿態,黎總這份協議卻只將騰飛當出苦力的老牛,有失公平。”
“黎董事長也授權我全權負責,我全權負責的小清河南岸合作方案只能是這一份,騰飛可以不籤。”他抬起手腕看錶,“抱歉,我還有其他事要辦,你們討論,簽完字送給我。”
站了起來,挺拔的身形帶來居高臨下的氣勢,清峻的眉眼間盡是輕蔑。
淡掃了阮卿卿一眼,他轉身出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