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十叫來,我來吩咐他。”
他剛才動了些腦子,現在更顯得虛弱蒼白,徐循看著實在難受,要鬆開手去喚馬十,皇帝握著她的手又並不放,過了一會,方才慢慢地鬆開,徐循忙道門口把馬十喚來,壓低聲音,把來龍去脈和他簡述了一遍,到得榻前時,皇帝又吩咐道,“太醫院該如何行事,你心裡有數了吧?”
馬十隻是不愛讀書,才不能進司禮監,他能貼身服侍皇帝近二十年,寵幸不但不曾衰減,反而日漸隆盛,哪能沒有些真本領?聞言自道,“皇爺儘管放心。”
自然就退下安排吩咐,皇帝閉眼休息了一會,有人端了藥來,他看也不看,囑咐徐循,“潑掉!”
只怕那一干濫用龍虎藥的太醫,等皇帝稍微痊癒以後,未必會有好結果,徐循潑了藥回來,皇帝又伸手要握她,剛才這一陣,他的表現有些像小娃娃,好像手裡不握著別人的手,便不安心。
徐循也不覺得煩厭,望著皇帝的臉,只是不斷告訴自己:他終究是能活下去的,眼下不過是病中脆弱而已,又何須如此害怕?
話雖如此,但看著皇帝時,她心裡總是酸楚難受,卻又移不開眼去,彷彿多看幾眼,他就能好起來一樣。
不久,皇帝握著她的手漸漸地鬆弛了下來,他往旁邊一滑,發出了低低的鼾聲——睡著了。徐循慌忙喊了馬十來,將他睡姿扶好,又蓋上被褥,卻也不捨得走,還是坐在床邊看他。將呼吸聲放得極細微,免得吵了他的酣睡,她試著再想些皇帝的壞處,可到如今卻又一件也想不起,滿心滿眼,全是慢慢的酸楚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入夜許久了,馬十將徐循請到門口,低聲道,“孩兒們已回來了,劉大人竟未說假話,檔裡連一句話都是對得上的。”
徐循也不意外,劉太醫除非瘋了,才會撒這樣的謊,她點了點頭,“等大哥醒了再說吧。”
馬十自然沒有二話,又說,“娘娘,您還沒進晚膳呢,奴婢在西里間給您預備了幾樣點心……”
他和徐循的聲音都放得很低,幾乎是耳語,可到底還是吵醒了皇帝,他在床上翻騰了幾下,估計是摸了個空,便即迷糊喚道,“馬十、馬十?——小循?”
兩人都忙到榻前,皇帝伸著手,等徐循握上了,方才滿意地問,“可是有結果了?”
馬十三言兩語,便證明了劉太醫的可信,皇帝聞言,沉吟了片刻,便斷然道,“讓劉太醫和冉太醫單班用脈,開方意見,以劉太醫為主。劉太醫剛才扶過脈沒有?去問,要扶脈就即刻領進來。”
馬十退下,不一會領了劉太醫進來,徐循也不避諱,坐在皇帝身邊守著,劉太醫跪在地上,整理迎枕時也看了她一眼,她衝他微微點了點頭,劉太醫面上便鬆弛了許多。他給皇帝扶了脈,又是翻眼睛看舌頭,忙活了好一會,才下去和冉太醫一道,斟酌藥方去了。
如今諸事已完,徐循按理可告退了,但她卻不願走,皇帝也沒有放她的意思,他道,“餓了,拿些粥飯來吃。”
屋內就馬十和徐循,難道還讓個宦官服侍他進食,徐循在旁看著?等服侍完了以後,皇帝又要握著她的手,此時已是夜深,把他伺候熟睡以後,徐循也無心回永安宮去了,在炕上和衣而臥,閉上眼就熟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來,皇帝果然又好了幾分,雖然還頭疼,可頻率不密,也沒那樣痛楚了。劉太醫道這是針灸和放血之功,至於他開出的藥方,以徐緩調養為主,卻是不敢再以毒攻毒,耗用皇帝所剩無幾的元氣了。
到得這時,太后才知道不對,忙親自來探視皇帝,皇帝便令她和又過乾清宮的皇后一道進屋說話,只他如今依然怕吵,這兩人過來,徐循便藉機出去上淨房,又好生洗漱了一番,她昨晚熬到深夜才睡,情緒又激動,今日起來,人都是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