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芷虞沉默片刻。
聰慧如她,怎麼會猜不到暴君為何突然對她態度轉變,無非是之前懷疑自己與南梁暗中往來。
紅唇輕輕動了動。
楚芷虞突然有種無力感。
她能說些什麼呢?
說她其實是一隻為渡劫而來的狐狸,來要他的命,盼著他趕緊閤眼。
還是說她鳩佔鵲巢,佔著南梁公主的軀體與他相見。
楚芷虞一時糊塗了,她迷惘輕聲道:“我也不知我是誰了。”
秦王原本已經有所鬆動的態度又重新變得堅固起來,他低低地重複。
“你也不知自己是誰。”
“那朕更不知道,站在朕面前的到底是什麼人。”
“我就是我,我無須知曉自己是什麼人,是什麼人是由旁人定義的,而我不需要旁人定義。
最起碼,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真實的我。
這難道還不夠嗎?”
秦晟睫羽輕眨,半晌低笑起來,“夠,足夠了。”
是他迷障了,高高在的帝王做的太久,什麼樣的人心他沒有見過,不過區區小狐妖而已。
他難不成還看不透她的心嗎。
可冥冥之中,秦晟有種某種東西正在脫離自己掌控的預感。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於這個小狐妖的關注度太高了。
為何要在乎她到底是誰呢。
她在自己的面前,到底是什麼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給予了她什麼身份。
那句你到底是誰已經是秦晟能夠問出口的底線。
他的驕傲不允許繼續問下去。
同樣,他也不相信人的嘴巴,人的嘴巴會騙人,可行動不會。
“陛下。”
楚芷虞明眸善睞,少女的聲音猶如天籟,她婉轉而動人,又是那個頗受寵愛的楚妃。
“妾不會害您。”
她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在暴君的手中。
與其去祈求旁人虛無縹緲的同情心憐憫之心,不如自己去博取一線生機。
“妾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族中小輩出世的時候妾能夠助她們一臂之力,所以才進了這宮,你們人類不是常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天下都是您的,妾不貪心,只希望能在您的身旁擁有立足之地。”
她目光盈盈,柔風細雨地殷切如春筍一般窸窸窣窣地冒出。
好似一隻無法向攀爬,只能攀附於人的美貌菟絲子。
可秦晟在心裡明白。
她有一雙利爪。
就是因為明知她會撓人,這樣的反差就如同有什麼在心裡刺撓一樣,叫人慾罷不能。
楚楚可憐的眼波帶著渴求,被她放在眼中的人彷彿就是她的全世界。
秦晟難免被這樣的人間尤物所吸引。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收回眼神,似笑非笑地勾起一抹笑。
垂眸望著陷入黑暗之中的宮殿。
“不貪心?”
他低低呢喃,“跟那些想要將朕扒皮抽筋,啃食血肉的豺狼虎豹相比,的確是不貪心。”
“你的族人呢?”
楚芷虞笑而不語,她自然不會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一個嗜殺善變的暴君手中。
秦晟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卻抑制不住的感到不悅。
即便是在暗無燭火的陰暗寢殿之中,楚芷虞也能夠清楚看見秦王眼底翻滾洶湧的墨色,如暗黑色的潮水從深淵湧來,要將人無情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