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豆腐,遞給邊上聽得津津有味的買豆腐的人,接著說道,“聽說將軍夫人去拜的是送子觀音,將軍今年怕是有二十四、五了吧?竟然連兒子也沒有一個。我男人像他那麼大時,兒子都能一個人看鋪子賣豆腐了……”
汪屠夫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只怕是殺業果報。”
張娘子問:“啥?”
買豆腐的人還沒走,解釋給張娘子聽:“殺的人太多,怕是戾氣太重,難有子孫。”見張娘子一臉惋惜,又得意道,“前兒有個奴僕惹將軍生氣,被他割掉兩個耳朵,又挖出腸子喂他府裡的狗,他府裡養了許多珍禽異獸,不吃尋常東西,只吃人肉。”說的好像周將軍割人耳朵時,他就趴在房頂上親眼窺見的一樣。
三人正議論的高興,卻聽有人“呃”地一聲作嘔。
阿寶摳著喉嚨乾嘔了幾口,沒吐出什麼東西,倒把臉色嘔得雪白,只好捂著心口,端了毛豆退回院內。朱舅母還在與王婆子嘰嘰咕咕。阿寶洗洗手回房,桑果神秘兮兮閃進來,將朱舅母與王婆子的話一句不差地學與阿寶聽。
原來朱舅母家早年剛在長樂鄉落腳時,怕兒子將來娶不著老婆,便與同來逃難的同鄉的一戶人家定下了換親,即富貴表兄娶那家的女兒,翠紅表妹嫁與那家兒子,這樣誰家也不吃虧。那家人家擺了個賣魚的攤兒,也在長樂鄉立了足。如今兩家二女都已長大成人,朱舅母想早早為兒子娶妻,好早點抱孫子,家裡也多個幫手幹活兒。但翠紅長大後,自覺在茶館頗見了些世面,便不願意嫁與賣魚的人家,無論穿什麼衣裳,到頭來只聞得到一身魚腥氣,且不管寒冬酷暑,都要忍受刮魚鱗剖魚肚的辛苦。
那賣魚的兒子阿寶主僕兩個也見到過的,三五不時便用草串了一串魚來送與朱家,見了人就憨厚笑笑,看上去倒是極老實忠厚的。
王婆子走後,翠紅眼睛哭得通紅。富貴默默不語,臉上不見難過,也不知他心裡想些什麼。家裡地方太小,阿寶與桑果避無可避,只得躲在屋中默默坐著。
朱舅父好言好語勸翠紅:“乖孩子,你若不嫁過去,你哥哥便娶不著媳婦兒。這門親事是兩家十幾年前就定下的,無緣無故怎麼退,退親後你的名聲還要不要?賣魚雖是苦了些,但總是家道殷實的正經人家——”
翠紅擤了把鼻涕,喊:“你沒本事,要拿女兒去換媳婦,倒還好意思腆著臉來勸我!”
朱舅母忙來堵她的嘴,道:“小姑奶奶,你倒小聲些兒,叫人聽見像什麼話。”
翠紅雙手掐腰,越發高聲嚷道:“我說不嫁就是不嫁。你要嫁就自己嫁給那臭賣魚的漢子去!”
朱舅母說她不過,於是拉了端坐屋中豎起耳朵聽熱鬧的阿寶進來勸翠紅。
阿寶也正聽不下去,便過來拉翠紅的手,勸道:“妹妹,再怎麼著舅父舅母也是長輩,你再怎麼氣也不好無大無小,須給他們留些體面才對;再者,你大聲嚷嚷,若叫人聽見傳出去多不好?那賣魚的兒子,我也瞧見過的,倒像是個正經過日子的忠厚老實人。”
翠紅止了哭,反過來拉著阿寶的手,道:“好姐姐,你救救我!”
第9章 莫家阿寶(九)
阿寶奇道:“這話從何說起?叫我如何救你?”
翠紅道:“姐姐若代我嫁給他,豈不兩全其美?”她話一出口,那邊廂朱舅母竟巴巴地望著阿寶,竟似極為讚許翠紅的樣子。
阿寶哭笑不得,忙忙甩了翠紅的手,道:“妹妹再年紀小不懂事,也應當知道我父母屍骨未寒,卻如何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翠紅“撲通”一聲跪倒在阿寶面前,道:“好姐姐,我求你,你不也說那賣魚的好麼,既然好,你嫁與他何妨?我爹和我娘昨日裡還說起你家如今落了難,只怕再難嫁入高門大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