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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面上裝得天下太平,腳下行步亦嫋嫋緩緩不急不慢,恐怕只有天曉得我有多害怕惶恐,脊背繃得緊直,心跳如擂鼓,掌心之中汗如漿注。
上了約摸四五石階,聽得一個清清涼涼的聲音問道:“怎麼了?”
我握著宵兒手心一緊。
那美婢答曰:“一位夫人帶了幼子上山,奴婢看她面有難色,誤以為被山路絆了腳。”
他未接話,亦未聽見離去的腳步,沉默的須臾間安靜得叫人窒息。不知此刻那人是何神態可曾起疑?心中想回頭去看,卻不能回頭亦不敢回頭,唯恐一回頭便中了魔王的巫術。
“哦~”他終是溫言出聲,“可有事?”
“看是無大礙,那夫人已帶著孩兒走遠了。”婢女恭敬答道。
我牽著宵兒一步一步邁上石階,腳上如偶人一般保持著粉飾太平的悠然婷嫋之姿慢慢行著,渾然不知何來何往,耳中若填棉絮嗡嗡作響。直到宵兒拽了拽我的衣襬,我才驚覺頓下腳步,猛然一個回頭看去,山路清幽,茂密橫斜的樹影下再無一人,空蕩蕩僅餘兩葉牡丹花瓣零落於青石板路上,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我渾身一鬆懈,蹲下身抱緊宵兒,恍若噩夢初醒一般覺得有些不真實地幸福。
“孃親也怕舅公?”
我一怔,“怕!很怕……”
忽覺腳上刺痛非常,我低頭揭起裙襬一角,這才看見自己腳踝上被石鋒割得斑駁,方才全身警戒防備竟絲毫不覺得痛,如今紓緩放鬆下來才看清那流出的血都已凝結成暗紅。那人就是這般,不論我披了多麼厚重的鱗甲戒備森嚴自以為防範得滴水不漏,戰鬥過後卸下盔甲才發現裡面已是血跡斑駁傷痕交錯,他擁有一樣神奇的法器,無需擊碎刺穿鎧甲,便可傷及對手柔軟最深的內裡。
這樣一個魔王的寵兒,我一介凡人怎能不怕?
“孃親莫怕。我有銀針,可以扎舅公。”宵兒出聲打斷我的走神,從袖兜裡掏出一把長短粗細不一的鋼針給我看,我看著那亮閃閃的銀光,竟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宵兒下一步卻又從袖中拿出一小瓶褐色的傷藥蹲下身子,用小手握了小心翼翼地將那粉末倒在我的腳踝上。
宵兒這麼丁點大為何會隨身帶著這樣的傷藥?我一下抓過宵宵的小手,“宵兒經常受傷?”
“沒有呀。”宵兒抬頭,白淨柔嫩的小臉上盡是不解,見我盯著他手上的藥看,臉上竟升起一股倔強的彆扭,收了藥嘟起小嘴別過臉去。
“宵兒。”我拌回他的小臉看著他,“和孃親說實話。”
宵兒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足尖,片刻之後小聲囁嚅道:“我若白日用銀針紮了舅公,夜裡……夜裡,等他睡著了就給他上一點藥……”語氣之間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對自己的舉動視若投敵叛國一般地不齒於言,末了還補上一句:“一點點,只上很少很少的一點點。”
我一時之間心緒紛繁無語訥言,只伸手摸了摸宵兒柔軟的發頂心……
待我一跛一跛拐著受傷的腳和宵兒返回白馬寺時,已是暮色四合,斜陽的金光打在古剎暗紅的牆上,蒼涼地斑駁,寺內一排排石榴樹被碩果墜得枝椏低垂,正是聞名於世的“白馬甜榴”。
我信手摘了一個坐在樹下石墩子上慢慢剝給宵兒吃,宵兒卻不依,非要奪去剝給我吃,我笑著依了他,只是,這石榴皮薄籽多,一剝皮便難免散落到地上,我遂囑咐宵兒去寺中的齋房裡借只瓷碗來裝,莫要汙了小師傅打掃得乾淨的青磚地。
將近傍晚,殿內傳來的誦經木魚聲漸漸低沉,尚有香燭焚燒的餘味繚繞寺中,嗅入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