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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杏出牆》序 言(1)

埃米爾·左拉

我曾天真地相信,這部小說可以免去序言了。我生性直言不諱,即使對我寫的東西里最微小的細節也從不放過。我希望自己無需事先作出什麼解釋就能被正確理解和評價,看來似乎是錯了。

評論界以粗暴和氣憤的聲調來對待這本書。某些正人君子在同樣一本正經的報紙上裝腔作勢,表示厭惡,彷彿要用火鉗把它扔進火裡去。有些文藝小報,只會每天晚上傳播別人的私隱和風流豔事,居然也捂住鼻子,大喊齷齪和聞到腐臭味了。對這種態度我絲毫也不抱怨,相反,我為我的同行的神經竟像少女般那麼過敏而高興。顯然,我的作品該由我的批評家評議,他們可以覺得它噁心,於我是無可奈何的。我所遺憾的,是那些讀著《紅杏出牆》臉紅的、靦腆的記者之中似乎沒有一個人理解這部小說。倘若他們真的理解了,也許他們的臉會紅得更厲害,但是,如果我能親眼看見他們反感得在情在理的話,至少,我的內心還能得到滿足。一些正直的作家也在大叫大嚷,侈談道德淪喪;但當我確信,他們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大喊大叫時,世上就沒有比聽見他們的喧囂聲更令人氣憤的了。

所以,我必須親自把我的作品奉獻給我的批評家。在此我只是說:這僅僅是為了避免往後招來任何誤解。

在《紅杏出牆》裡,我想探討人的內在素質,而不是外部性格特徵。這就是本書的全部含義。我選擇的人物,他們都是完完全全受自己的神經和血型支配的,他們沒有自由意志,他們生活中的每一個行為都由自己軀體的生理本能帶動,泰蕾斯和洛朗是衣冠禽獸,如此而已。我想方設法步步深入,探求這兩個野蠻人情慾的潛在作用、本能的衝動以及每一次神經發作之後出現的精神錯亂和失常。我書中的這兩位主人公的愛情只是出於生理的需要;他們所犯下的謀殺罪行是通姦的結果,他們選擇這樣一個後果,就如狼殺戮綿羊那樣心安理得;最後,我不得不說,他們的所謂的悔疚,實際上只是一次器官紊亂的結果,一次瀕於崩潰的神經系統的反叛。他們一點靈魂也沒有,對此,我感到非常滿意,現在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希望,人們從一開始就明白,我有一個科學探索的目標。當我的兩個主人公——泰蕾斯和洛朗被虛構出來後,我就樂於給自己提出一些問題並加以解答。比如,我試著對這兩個氣質不同的人物之間的離奇的結合作出解釋,我試圖指出一個多血質的男子在與一個神經質女子打交道時所產生的深深的困惑。只要細心讀這部小說,就可發現每一章都對心理上的奇異現象作了研究。總之,我只有一個願望:假設存在著一個堅強的男人和一個貪慾的女人,在他們身上尋找其獸性,甚至只看其獸性的一面,把他們投入到一個暴烈的悲劇之中,並且小心翼翼地記錄下他們的感覺和行為。我只是在兩個活人身上做了外科醫生在屍體上進行的解剖工作而已。

當我做完了這項工作,全身還沉浸在追求真實所帶來的巨大的享受之中時,眾人卻紛紛指責我寫此書的唯一目的是描繪一幅幅淫穢的畫面,這的確令人很難受。有些畫家毫無慾念地臨摹裸體,一旦某位批評家聲稱這些作品中活生生的肉體玷汙了自己的心靈時,這些畫家無疑會驚置不已。而我的情形就與這些畫家相仿。只要我在寫《紅杏出牆》,我就忘記了周圍一切,整個身心都在描摹生活中種種準確而微小的細節,全神貫注地去分析人的機械本能。這時,我向你們擔保,對我而言,泰蕾斯和洛朗殘忍的愛情沒有什麼傷風敗俗的,沒有什麼能誘發我產生邪惡的情慾。假設一個畫家面前橫臥著一個裸女,他只是想著如何把這個女人的形體和色彩真實地移植到畫布上,這時,在畫家的眼中,這個女人的個人品性消失了。我與他一樣,我的主人公的人情味也不復存在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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