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驚叫起來。不論什麼時候,她只要一看不見他,她就趕緊尋找“弗瑞德理克少爺”。最讓她害怕的,是成天看見米庫蘭固執的沉默,彷彿是在反覆地說“我要殺掉他”。其實,他沒做任何動作,沒說任何一句話,沒有任何表示。但是,在她看來,老頭子的每一個目光,他的每一個舉動,他整個的人,都似乎在說只要沒有法庭的威脅,他隨便逮著一個機會,就會殺死他的少主人。殺掉他,回頭他再來收拾南伊絲。現在,他只是把她看作一頭犯了錯誤的牲畜,用腳踢著她過日子就行了。
有一天早上,她在弗瑞德理克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替他整理房間。他躺在床上,抽著雪茄問她,“你父親對你怎麼樣,還那樣粗暴嗎?”
“是的,”她回答說,“他簡直瘋了。”
她露出滿是烏青傷痕的腿給他看,仍像往常一樣吞吞吐吐,低聲重複著一句話:
“就會好的,就會好的。”
十月的頭幾天裡,她愈發顯得憂鬱了。她常常心不在焉地翕動嘴唇,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有好幾次,弗瑞德理克看見她站在懸崖邊上,似乎在觀察著她周圍的樹林,又似乎在估計著懸崖下面的海水有多深。幾天前,他碰見她和那個駝子託瓦納在一起,正在他們園子裡的一個角落採無花果。米庫蘭家有點忙不過來的時候,託瓦納就會來幫忙。他在無花果樹下邊,南伊絲爬在一枝樹杈上,跟他開玩笑。她叫他張開嘴,她把無花果扔下去,無花果都摔碎在他臉上,而這個可憐的傢伙真的大張著嘴,並且非常高興地閉著眼睛,他寬闊的大臉上滿是無限的幸福。當然,弗瑞德理克並不嫉妒他,可是他還是禁不住諷刺了他兩句。
“為了我們,託瓦納鋸掉手也情願,”她簡短地說道,“我們不好虐待他,我們可能還用得著他呢。”
駝子繼續每天到布朗卡德來。他在懸崖上幹活,他在挖一條小溝,以便把水引到花園那一頭、他們正打算開闢的一個菜園子裡。有時候,南伊絲去看他,兩個人談得很起勁。他磨磨蹭蹭地,米庫蘭老爹罵他是懶鬼,就像對他女兒那樣,踢他的腿幾腳。
下了兩天雨。下星期弗瑞德理克就要回埃克斯了,他決定在回去以前,再同米庫蘭到海上去捕一次魚。他看見南伊絲嚇得臉色都白了,他笑了,安慰她說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挑一個颳風的日子了。既然不久他就要走了,少女便答應夜裡再和他見一次面。將近一點鐘的時候,他們又在平臺上見面了。下過雨後,地被衝得很乾淨,一種濃郁的氣味從被雨淋過的青草裡散發出來。這片快要乾枯的田野一旦被深深地浸潤以後,它立即開滿了鮮豔的花,散放出芬芳的香味,紅土就像血染過一樣,松樹對映出翡翠的反光,岩石閃爍著像剛洗過的襯衫那樣的潔白。但是在這天夜裡,情人們只聞到了唇形花和香藥草的香味,這種香味比從前更甚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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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伊絲·米庫蘭》5(2)
按照他們的習慣,他們要到橄欖樹下面去。弗瑞德理克向著水溝邊上、曾經遮蔽過他們愛情的那一棵樹走過去,南伊絲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一樣,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遠遠地拉離溝邊,顫抖著說道:
“不,不,不要到那兒去。”
“怎麼了?”他問道。
她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來,最後她說昨天下了那樣大的雨,懸崖是靠不住的。她又說道:
“去年冬天,這附近就塌下去一大塊。”
於是,他們坐到後面另一棵橄欖樹下面。這是他們相愛的最後一夜了。南伊絲忐忑不安地抱著他,忽然大哭起來,但又不肯說出來為什麼這樣激動。後來,她又陷入了冰冷的沉默,弗瑞德理克開玩笑說,她一定是厭倦和他在一起了。聽到這話,她又瘋狂地抱緊他,喃喃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