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的雷鳴響動在天空的盡頭,夷芽抬起頭,綻開純淨的笑容。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穹的頂端飄落下來,紛紛揚揚,浩浩蕩蕩,天地頓時變成了一片莽白。
夷芽問我:“ 沾塵,為什麼,你沒有和織舞一起離開這個骯髒血腥的世界?”
我笑了。我說:“ 夷芽,我在等你,在等你醒來,或者死去。我要陪著你,我怕你醒來了,而這世界卻陌生得沒有任何你愛的人了。你若死去,我又怕沒有人超度你的魂靈,讓你能夠飛昇到雲端的深處。”
夷芽又走向了蟬姑,她說:“ 你可以離開了,放棄掉你所有的仇恨和痛苦吧。”
蟬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夷芽,她的身體倏時變得通透了,她的面容身體漸漸變得模糊,變得透明,變得像一陣煙霧一樣輕飄飄得浮了起來。她腿上的那些奇怪的符文,變成一股墨黑色的煙,飄散逝去。在安謐飄落的大雪裡,她的身體忽然就像那煙霧一樣被吹散了。轉瞬即逝。我站在虛渺的地方放眼四顧,甚至連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來,真的是杳無蹤影。
夷芽轉向我。“ 沾塵,你還記得你在大明宮的廢墟上看到的那片破碎的銅鏡嗎,那裡面是不是有一個女子的模糊容貌?”
我說:“ 是的夷芽,但我記不起了鏡子裡面那女子的容貌。太模糊了,在我的記憶裡模糊得沒有任何的輪廓。”
夷芽揮了揮手,我和夷芽的身體便在剎那間衝破了所有的雲層和雪花,我站在一片輝煌的瓦礫上面,夷芽告訴我我的腳下就是從前的大明宮,就是那座把所有的愛恨才情都演繹到了極致的輝煌宮殿。她伸過手來,我便在她的手掌裡看到了那塊我曾經撿到過的銅鏡碎片,那個女子的容顏依然在裡面。這一次,我看得清楚了,那個在飾妝的女子不是別人,就是我的母親,名滿金陵的一代才姝桂倩蓉。
“ 其實好多故事都是這樣的,沾塵,故事的結尾往往就是故事的開始。人生就是故事,故事就是人生。”夷芽笑著說。
我的母親對父親說:“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和那個賤人的苟且之事以及你說給她的所有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每一句我都知道。”
我的父親沒有愛過我的母親,我始終相信,他是帶著一種報恩的心娶了母親的。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才甘心忍氣吞聲,接受她的謾罵和羞辱,他湮滅了自己的愛。她為他生下了孩子,使他兮家的香火不絕,他愈加覺得虧欠她了。他屈身在她面前,滿是愧疚。
祖父兮重諾的赫赫盛名使我的父親在接手兮家的時候,沒有感到絲毫的輕鬆,反而增重了他的負擔。神乎其神的兮家琴技到了父親手裡,終於不能像祖父那樣驚駭天人了。不敢撫琴的金陵琴師終於又找回了他們的尊嚴,而父親的生命則在對祖父的不斷追趕中疲勞交瘁。兮家賴以在金陵揚名的兮門琴技和祁門釵飾,在兮重諾和祁紫霓去世以後,都不復當年的輝煌了。如今的兮弱水身單力支,要扛起兮家的一門重擔,談何容易。就在這個時候,長安兮家慘遭浩劫,兮氏一族的命脈就一下子全落在了兮弱水的肩上。
就在兮弱水為著兮家疲於奔命時,他命中的女子桂倩蓉出現了。與大周后娥皇並稱“ 金陵雙璧”的桂倩蓉,被兮弱水的堅韌和真摯所打動,她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他,於是她千方百計地託人終於找回了兮弱水的家傳古琴,親自送到了兮家。
兮弱水抱著古琴跪到兮家的祠堂裡,對著供桌上的列祖列宗說而今家傳古琴已經找了回來,九泉之下,列位先祖們終於可以含笑瞑目。
兮重孝對兮弱水說:“ 弱水呀,人家和我們無親無故,卻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幫我們取回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我們兮家必須感謝人家,不管付出多少代價多大的犧牲我們都一定要報答人家,知恩圖報。”
然後,我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