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用蚊蚋一般細小的嗓音道:“瀛洲。”
我滿意地笑了笑。
父皇為我起名洛瀛洲,未嘗沒有捎帶一絲對林震西的悵惘。
雖然我一直嫌棄此名過於水汽氤氳,不過自父皇去後,這名字似乎也隨他一併消失在天地間。此刻忽然聽到它自女子口中嬌聲喚來,竟令我產生了恍惚之感。
“陛下……陛下!”忽然有跌跌撞撞的小黃門一路呼喊著跑了過來,打亂了我對父皇的一縷追思,滿面惶急地在我面前拜倒,“報……報!平西將軍已至應天門下!”
酈娘聽得啊了一聲。
“怎的這樣快?”我亦有些吃驚。不過征戰勞累,將士們一路上且行且歇息,臨到家門在望,陡然有了加快的精神也不足奇。
小黃門回道:“據說平西將軍是單獨一騎,快馬加鞭趕回的,此刻正等在應天門下,傳令求見。”
“那末其餘將領仍在返京路上了?”
“是的,大軍約摸還有一日路程。”他恭謹答道。
雖說將慶功宴提前一日也不打緊,只是若僅有林不回一人出席,這算什麼事呢。我便命道,“不必為他開城門了。還是請林將軍回府好好休息罷。待明日諸將人都齊了,朕再親自出城門迎接。”
雖然不知道林不回這樣猴急的趕回來,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藥,我倒是為他只單騎而來,沒有逼整個軍隊跟他一起瘋而慶幸。要是驟然之間林不回軍臨城下,逼城門開,我又該懷疑老天為何要讓我重活一遭了。
小黃門眼皮子悄悄抬起,覷了我一眼,面有難色,吞吞吐吐道:“只是……只是林將軍來時滿面風塵,衣衫襤褸了些,策馬走得急,又沒有攜帶可驗證身份的信物,當值的宮門禁衛就沒有認出來,推脫了許久……”
推脫許久,估計就是把林不回晾在一邊,把他惹毛得打起來了。我覺得林不回若敢在印都內策馬疾行,多打幾頓也是應該的。宮門禁衛倒是替我順了一口惡氣。
小黃門見我又笑了,戰戰兢兢還要再說,酈娘忽然插話道:“既然平西將軍儀容不整,怎麼竟然還執意要求面聖?真是失禮之極!”
我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酈娘,對著被噎住的小黃門道:“娘娘說的話可都聽清楚了?讓他滾罷。總之朕今日是不會召見他的。”
小黃門訥訥應了聲是,連滾帶爬的跑著走了。
宮人跪在地上,纖纖素手舉起清明如水的銅鏡,供我檢視穿戴是否如意。
向後退一步,那鏡中倒影穿著織金團龍雲肩織錦圓領袍,腰配玉帶銙,足蹬粉底皂靴,腰背挺拔,身形修長,彷彿也有那麼一絲俊逸之氣。
向前踏一步,那倒影便無可奈何現了原形,左邊臉可笑的微微腫脹著,比另一邊胖上一圈,顯出一股奇異的不對稱,彷彿整個臉型歪向一側。而這面貌已經是照無雙宮主吩咐那般,每五日取一藥丸掰開,一半吞服、另一半兌酒搗勻敷臉的,做足了兩個月的結果。
無雙宮主表示,皮肉異常尚可醫治,骨頭扭曲無法矯正。只是他也拿捏不準,骨不正在我臉上是佔了一成影響還是三成。他只說,待一匣藥吃盡,結果也就出來了。
這話未必不是搪塞之詞,不過——我忍不住又把臉往鏡前湊了湊,雖然下巴的形狀仍然沒出來,但至少兩眼已經是一般大的對稱了。只是沒想到父皇生就一雙狹長中略帶媚意的鳳眼,我的眼型卻是杏核狀,大概是隨了我早逝的母妃。
宮人支鏡的手不堪負重地抖了起來,我耽擱了太久。
略帶歉意地收回目光,我肅容斂目,在華蓋儀仗中步下丹陛,至三出闕城門上,迎接我大印凱旋的將士,以及每每在我夜深夢魘中出現的,林不回。
說來奇怪,分明與林不回將近一年未曾謀面,散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