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覺得他五叔可能最近糖吃多了有些牙病,然而眼下還是天上掉下的金鋪子更佔據他的心神。七歲的小阿哥摸著印滿紅色官印的契書,終於有了一種自己是萬惡的統治階級的覺悟。“前頭的屋主是誰?可都打點好了?”他強壓下高興的心情,又問了一遍小杯子。
若是換個人來還真不會去打聽這種瑣事,皇帝賞的還能有問題嗎?但小杯子許是真摸透
了小八爺的心腸,對此早有準備,當下半點不慌。“原是鑲黃旗自留的鋪面,交給一戶姓薩克達的旗人打理。然而他們家平日在京郊養馬,這裡一直荒廢著,也沒什麼進項。奴才先前來瞧的時候,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可把薩克達家的老太太高興壞了,免了一項差事不說,還有銀子拿。”
這個時候的滿人大多是不擅經營的,將內城的房子租給外地商賈的比比皆是。兩個愛新覺羅的爺們對此心知肚明,也沒說什麼。
胤禩手託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吩咐道:“既然小杯子喜歡熱鬧,以後這裡就歸你管了。平日裡買賣些藥材,也可以適當救濟些窮人。不需要你賺錢,但必須賺個好名聲,各處都打聽清楚了,各處都不得罪。你懂嗎?”
做耳目唄,這有什麼不懂的。小杯子歡天喜地地拍胸脯保證,他肯定能當整個西城父老鄉親的知心小棉襖、八爺門下仗義疏財的活招牌,即便是招攬能人奇才也不在話下。
這最後一句引得高無鳴都側目了。
常寧大爺一腳踹過去:“真的能人奇才都在朝堂上,別把什麼下九流的人都往小八跟前引。”
小杯子立馬察覺自己得意忘形了。同樣是從懷恩堂裡出來的太監,他比高無鳴先一步得了獨當一面的差事,自然是想好好表現一番,不想卻忘了他服侍的是一位行事再無害不過的小主子。當即小杯子的冷汗就佈滿了後背。
“你別的都好,就是沾了宜妃娘娘宮裡的習性,總想著博人眼球。”小八爺搖搖頭,雖然沒訓斥,但句句都敲在小杯子的心尖上,“烈火烹油和細水長流,我總覺得後者更好些。”
“奴才一定改!奴才一定謹慎行事!”小杯子誠惶誠恐,幸好小八爺沒有把剛剛給他的差事擄走,甚至還親筆給這個小藥鋪題了“三懷堂”這個名字。寓意也很好,叫一懷誠信,二懷仁義,三懷向學之心,常懷三種品德,可以無愧杏林。
只是小八爺轉頭又把高無鳴叫到一邊,交代了什麼小杯子不知道的任務。小杯子想打聽,然而姓高的如同鋸嘴葫蘆一般,待他也越來越冷淡。從那之後,小
杯子總是懷疑高無鳴在暗中監視自己。即便是在高無鳴領了別的差事、甚至出京後,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都沒有消失。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回到康熙二十六年的當下,別說小杯子和高無鳴,就連他們的頂頭上司八阿哥,都還只是羽翼未豐的小角色。
當太陽的直射點又一次抵達北迴歸線的時候,北京迎來了能夠將人曬出幻覺的高溫天。康熙皇帝帶著滿滿當當的一大家子,前往新造好的暢春園避暑。
當然了,避暑歸避暑,輕鬆愜意是屬於母妃和姐妹們的,皇阿哥還是要上學,地點在暢春園“無逸齋”。沒有安逸的地方,名字取得忒實在了。
夏天天亮得早,小八每天頂著燥熱的朝陽出門,在無逸齋的書房裡一直讀到日上三竿,即便是有冰有水都汗流浹背的時候才能吃飯。早早扒拉完午飯後又頂著大太陽回城看診,到晚上七八點才能回到暢春園。
惠妃總覺得這般奔波對於小孩子來說太受罪,然而小八卻從沒抱怨過半句,實在是大有出息。唯一嘀咕的一次,還是為了講課的師傅徐元夢。“雖然皇阿瑪已經赦免了徐師傅和徐師傅的家人,但哥哥們待他卻依舊輕慢。唉。”憂國憂民的小模樣很是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