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兵部催得急,戴梓正月裡就到了京城。正月二十火器廠開工,他還到施工現場跟人討論了一下建築圖紙。
在沒有小八爺的那條時間線裡,戴梓一直在東北呆到終老,乃至於後代都自稱鐵嶺人了。他現在能夠早早地回到北京,參與進清朝火器革新的事業裡,不得不說是蝴蝶效應的結果。沒有小八爺,就沒有活下來的納蘭性德;沒有納蘭性德,就沒有被慧眼識珠的衛明參;而若是沒有衛明參極力保舉,戴梓也難以洗脫冤屈。
戴梓過完年就四十一歲了,他是漢人,也沒走科舉的途徑,而是在三藩進犯浙江老家的時候以布衣身份主動投了康親王傑書的隊伍,憑著軍功直接進入中樞,從此給康熙當幕僚,一直到他被南懷仁誣告私通東洋。
e,這條特殊的晉升路線是不是有點耳熟
沒錯,姚啟聖最後一次出仕也是“私募軍隊投效康親王抵抗三藩”,若說有什麼區別,就是戴梓是走單槍匹馬的智囊路線,最後進了中央,而姚啟聖則是將領型人才,最後外放成了封疆大吏。不過若是時間倒回到三藩剛亂的時候,大家投靠的是同一支部隊,祖籍相同,又是同僚,自然交情不錯。
反正讓如今四十多歲的戴中年說起來,姚啟聖是為數不多讓他佩服才幹的人了。
這話是對著姚法祖說,末了還要補充一句“年輕人,你若真能像你祖父,那真是天要讓姚家興盛啊。”
姚法祖也沒想到傳聞中孤傲的火器達人會對他這麼和藹,饒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時也有些小迷弟的惴惴不安。“我從小就聽表叔說,戴公的火器精巧而實用,連洋人都比不上,心中神往已久。沒想到卻是與我家有舊。”
戴梓長著一張飽經風霜的臉,看著比他的真實年紀要大,一笑就是一副老爺爺和藹樣。“你表叔對火器也有研究嗎”
姚法祖點頭“也是從前在福建的事了,施家的世驃表叔跟我們玩得好,還帶我們去看過炮臺呢。後來家父調回浙江,許久沒再見了。”
聽說是施琅家的孩子,戴梓的臉上就帶出些不高興來“我不喜歡施琅,他家有幾個小子養得可迂腐了。”
“迂腐,難道是施老二嗎我倒是聽說他官聲不錯。”
戴梓一拍手“哈,提他作甚。不說那些不相干的人。”若說戴大師也是有趣,一邊不許別人提施琅一家的人,一邊自己還要評論兩句。“施老二還算是個能幹事的,但他家的老大和老五,什麼玩意兒啊,氣死我了。一提起來就生氣。”
他也不管在場的是不是還有八皇子,有什麼想法好惡都直言不諱。小八託著下巴看他,一副求八卦的模樣。不過他一副感興趣的樣子,戴梓反而不說了。“今天看到姚公的後人高興,倒是忘了貴客。”他笑眯眯地朝小八爺招招手,“老夫這還有些榛子,阿哥吃不吃,長白山產的哦。”
“吃吃吃。”胤禩舉起小手。
於是戴梓就動作嫻熟地剝起榛子來,又快又好。
兩個半大孩子自己上手,發現剝榛子這件事,哪怕有工具,也遠沒有戴梓做得這麼輕鬆。剝壞了兩個後,胤禩和姚法祖就自覺停了手,隻眼巴巴地看著戴梓,等著吃。
“戴公在盛京的時候經常吃榛子嗎”
“可不是。嗐,老夫是流放去的,發的粟米可不夠吃,倒是林子裡榛子管夠,動動手就有美味享了。回頭給你們做榛子烙餅,我家的幾個娃娃都愛吃。”
他說得歡樂,但聽著就知道當時過得艱難。一家人餓肚子只能去寒冷的樹林裡找榛子果腹。胤禩暗暗掃視這處戴梓的臨時住所,火器大師的個人物品都很普通,打了補丁的床單,補過缺口的瓷碗,就是普通農家的水平。可見是真拮据了。偏偏某人安貧樂道,並不覺得作為一個五品官用這些器物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