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爺前世本不是太過謹慎的人,江湖兒女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若是凡事都要弄清楚真相,找齊全證據,那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然而自打他轉世到康熙朝,事情就急轉直下。首先是暗潮洶湧的宮廷生活,以及為了保住孩子們的宮妃們用實際行動向他展現了什麼叫做謹小慎微。接著在尚書房的教育中,皇子阿哥們又被教養得要喜怒不形於色,要泰山崩於面前而維持淡定,要維護皇室形象,要從大局出發考慮問題。
再怎麼認為自己是個成熟的成年人,小八爺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就比如福壽膏一事被捅到了他面前,若換做前世,他直接糾集著師兄師弟打上門去了。然而放在今生的這個時候,八貝勒卻能安耐住性子,組織人手一點點抽絲剝繭,既要考慮逮住福壽膏一整張銷售網路,又要考慮如何向朝廷官員揭示此物的危害性。
這也是他找了董鄂·費揚古幫忙的最主要原因——出京去查封天津的另一家福壽館。根據老鴇最新的供述,那裡有三名地方官也長期使用福壽膏,官職最高的一人已經做到了縣令。
本朝善待皇子宗室,給他們爵位人口不說,還鼓勵他們參與政事。但與之相對的是不讓就藩。甚至可以說,清朝對藩王的警惕是前所未有的,凡是姓愛新覺羅,不管你是親王、郡王,還是光頭阿哥,都得老實呆在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無詔不得出京。
小八爺不能去天津逮那個縣令,滿丕等人身份上又不夠。退一萬步說,官員任免權也只有皇帝才有。那就只有透過康熙下旨,讓費揚古這個一等公親自跑一趟,秘密將人壓入京城。
當然了,老婆的爺爺在外面忙活,小八爺也沒有閒著。除了研究手頭繳獲的福壽膏外,又特意去南堂和東堂諮詢了所有在京的傳教士,最後選擇了對鴉片較為了解的張誠和盧依道作為人證,順便在傳教士中間統一了“反鴉片”的認知。而與鴉片商人同來自葡萄牙的徐日升神父更是為了洋人的整體形象和在華的傳教事業,主動提出要與這些“魔鬼的使者”、“無良的商人”作出切割。
其實對於小八爺來說,主動前往兩座天主教堂與傳教士們商談,是有些自降身份的,顯得他像個信徒似的。以他現在的爵位,一紙請帖將這些傳教士請上門也是使得的。然而畢竟查福壽膏一事還在保密階段,所以小八爺不得不掩人耳目。先是藉著陪伴瑪利亞女伯爵的名義帶著福晉去了南堂,隔了半個月後,才又以維修家中管風琴的名義去了東堂。
總之,這件事情就在波瀾不驚的十一月、十二月中悄然無息地多線進行著。在這期間,康熙爺舉辦了第一屆宗室子弟的大考選拔,葛爾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前來朝賀,山東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災,而治河名臣靳輔又得了一場風寒,仍舊由小八爺硬生生拉回一條性命。不過經此一遭,康熙也感覺靳輔快乾不動了,開始提拔靳輔的兒子進工部,跟著他老爹實習。
時間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康熙三十七年的開春。正月十六,元宵節的花燈剛剛摘下來,休息了一個新年的王公大臣們精神抖擻地來參加開年第一個大朝會,殿內殿外整整齊齊站滿了身穿藍色官袍頭戴紅色頂戴的臣子們。
積壓了一個春節的政務,大家料到了今天可能會有活要幹,或者會有新聞要爆。往年都是這樣的。然而,許多人萬萬沒想到,這會成為他們這輩子最難忘的日子之一。
“兒臣有事要奏。”小八爺是專門等到其他人將事情說完後才出列的,少年穿著貝勒朝服,一米七八的個頭顯得身材挺拔極了,語氣沉穩,神態自若,就是一個漂亮俊俏的天之驕子。
“老八說來。”康熙配合兒子道。
皇帝的表演並不走心,僅從他毫不驚訝的語氣,就讓站在眾大臣前兩列的幾個老狐狸嗅到了風聲。索額圖跟佟國維對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