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您借這書不易,上頭也專門說了,等屋頂翻新好了,先緊著您看,不用再打招呼了。”
掌櫃的保證讓陳儀鬆了一口氣,同時那種違和感越發重了起來。“那我回客棧了?”他試探地問。
掌櫃的飛快露出一個笑臉:“正是如此,馬上就要會考了,陳老爺在客棧安心備考才是上策。小的在京裡這麼多年,見的舉子多了,說真的,那些閉門看書的才是最後有前途的人;游來蕩去呼朋喚友,都是歪門邪道,那種人哪有什麼心思讀書?!您說是不是?”
陳儀看著掌櫃的笑眯眯的臉,直覺他話裡有話。但掌櫃說話也貼合他的一些心思,如周舉人那樣,不就是游來蕩去呼朋喚友嗎?不是說科舉做官不需要結交關係,只是做得太過了,捨本逐末,反而忘了做學問的正道。就如當官,關係自然也是要搞的,但難道實事就不幹了嗎?那不就成了阿諛奉承的佞臣?
心裡一半服帖一半怪異,陳儀兩手空空地回到了雲來客棧。就連他那個小布包,也被殷勤的香葉書鋪掌櫃招呼一個小童給幫忙提了。他坐在房間的書桌前,剛剛攤開一本水利書和畫到一半的草稿圖,方才幫忙提包的小童就帶著客棧的夥計來敲門了,竟是送了一大碗冰。
“掌櫃說對不住陳老爺,從今兒起,每日給陳老爺送一碗冰消暑,走書鋪的賬上就行。”
陳儀微微睜大了眼睛,夏天冰價高,這一大碗冰,差不多快抵上他一天的房價了。“這又是何意?這又如何使得?”
書鋪小童也是像掌櫃一樣,笑得一臉和氣。“陳老爺知道,咱們家書鋪,一向是救急不救窮的。如今正是陳老爺關鍵時候,一定要好好溫書不出岔子,順順利利科考了才好。只是如今夏天熱得離譜,只好送些冰塊,好讓陳老爺別被外面日頭影響了。陳老爺就收下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儀就是個傻子也聽出來了。何況陳儀在縣衙裡當過幕僚,不是那種真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傻白甜。這是說外面風聲不對,讓他關門看書,不要摻和文會交友,免得被連累。什麼樣的風聲,就連八爺這樣的皇子都要毀了自家書鋪的屋頂來明哲保身?
陳儀背上驚出一身冷汗,連忙朝那明顯就不是真書鋪小童的小少年拜了一拜。“學生受教了。”
那小少年也就受了他的禮,笑嘻嘻地帶著客棧夥計走了。
陳儀呆愣愣地坐回椅子上,好半天才想起來,那小童的模樣,是他從來沒在書鋪裡見過的,恐怕是八爺府裡的人。這些王公貴族真是深不可測。他又想到如今京裡颳起的有關於“活佛相面”、“皇帝和太子被看出有金黃色龍氣”等傳言,只覺得一陣心驚肉跳。好在到了考進士這一步,同考之人親近的也不多了。大多是中了舉人後才走動起來的面子之交。偏陳儀年少成名,跟他同一屆的比他大上不少,或者早考過了,或者早放棄了,如今只有一個姓李的同鄉,也是他在縣衙當幕僚時的同事,是他心裡掛念的。
陳儀想到李舉人偶爾與他分享的那些小道訊息,越想越不安,生怕他被捲進什麼大案裡頭去,連忙起身去隔壁敲李舉人的房門。
幸好,門裡是有回應的。“誰啊?”
聽到李舉人的聲音,陳儀鬆了那顆吊嗓子眼的心,差點腿一軟。他是真的後怕。“是我,陳儀。”
“子翽,是要一起用午膳嗎?這個點還早啊?”李舉人開啟門,一臉的不在狀態。
陳儀左右看看周圍,見無人,就拉著老友進屋,“咔”一下將門合上。“近些日子莫要再往外頭去了,馬上會試了,也是要避開些,免得到時候出了舞弊瓜田李下說不清……”
陳儀和李舉人兩個也沒有等很久,第四天,也就是會試前一天,雷霆從京城的上空一閃而過。索額圖被以十條大罪拿入大獄,貪汙受賄、賣官鬻爵、縱容家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