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年五月的時候,宮裡傳來訊息,嫻妃娘娘懷孕了。
皇帝、太后高興至極,推恩秦國公府。
父親官升一級,成了禮部尚書,三姨娘被破格恩封為正三品的漁陽郡夫人。
不過這些都不能讓人震驚,最讓人驚異的是,剛剛八歲的秦國公四子朱明祥被立為秦國公繼承人。
那一天,一直還懷有期待,不肯死心的孃親,砸碎了屋子裡所有能砸的東西,終於徹底死心了。
至於我,卻是脫下了沉重的冬衣,換上了輕盈飄逸的夏裳。
開啟窗子,看著來往的僕從撤下白色的魂幡,孝布,取而代之的是一匹匹喜慶的紅紗。聽著府外連續不斷的炮竹聲響,我卻只想到了一句話:
“山雨欲來風滿樓!”
樂陽侯府
樂陽侯府 我想過很多次,自己怎樣逃離國公府。
或許是裝作丫鬟僕役混出去,或許是在婚嫁途中遠走他鄉……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樣地離開。
雖然比我自己設想的離開都要體面,更光明正大,但是卻讓我感到羞辱。是的,羞辱,我兩世為人,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感覺到什麼是羞辱。我覺得,我漸漸地處在爆發的邊緣,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你打了我的臉,我就剝了你的皮!
這句狠話,不記得是哪個人說的了,卻正好可以形容我現在的感受。
青色樸素的馬車,在天色將明的時候,從國公府的一個小偏門駛出。
“你不是說我不能休你嗎?我現在也不休你,你就去靠那個逆子吧!”
片刻前,那個我應該稱作父親的男人,就這樣對著病床上的孃親惡狠狠地說。就像是吐出了一口多年的惡氣,很是暢快得意。
而孃親卻是無動於衷,連一個白眼都欠奉。那個男人就這麼帶著一股只出了一半的鬱氣,摔門出去了。
之後,孃親就帶著隨身的嬤嬤和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叫過我和二哥,直接從側門出了國公府。
“莞莞,明祈,為娘既然出了那個府就不打算回去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唄,反正我從來沒有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家。只是這樣灰溜溜的如喪家之犬的被趕出來的滋味,真是難受啊。
“母親,我們可以去找舅舅,只要……”
二哥握緊拳頭,一臉希翼的看著孃親。
孃親往軟枕上一靠,一臉的灰心喪氣。
“去找你舅舅,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使你舅舅與我感情再好,肯替我出這個頭,我也沒臉面去見他。再說,朱成琅敢這麼做,背後必然有人撐腰,有恃無恐,我們何必給別人看笑話?”
“母親!”
“不要再說了。”
我拉住二哥的衣角,朝他搖搖頭。
二哥不過比我大兩歲,出生於鐘鳴鼎食之家,又是嫡次子。既享有嫡子的榮耀,又不用承擔嫡長子那樣的責任,顯得有些過於天真了。
馬車在樂陽侯府門前停下,大哥大嫂帶著明哥兒,還有十幾個僕從在門口迎接我們。相比於國公府的奢華,倒顯得有些荒涼冷清了。
“都進去吧。”
孃親拍拍大嫂的手,看了一眼那些心不在焉的僕從,嘴角的笑意再也強撐不下去,勉強進得門去就昏過去了。
晚間送走大夫,我在丫鬟的帶領下,從母親所居的住所前往自己的新居。路過一個帶有精巧假山的小池子時,耳邊傳來僕役的聊天聲。
“阿月,他們都說大夫人被國公給休了,是不是真的啊?”
“別胡說,小心被主子們聽到。”
“主子們忙著呢,哪有時間管我們?再說了,我在這也待不了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