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氣定神閒的, 其實大哥這樣的人心裡最苦!”
“大哥積鬱已久的心事本已害他不淺,若是再讓他知道我找洋醫生為他求醫問藥,他一氣之下萬一一病不起,那可怎麼辦?他發著高燒、說著胡話的時候還直罵老母班禍國殃民,授人以柄,叫洋人禍害咱們的京城。”
第四章(2)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大哥細嚼慢嚥著醒過來後的第一頓飯時,他們倒是守口如瓶,卻是女傭人由於事先沒有得到他們的提醒,一邊餵飯,一邊把家裡來過一個英國醫生的事情告訴了大哥。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一邊使著眼色制止女傭人一邊為他們的疏忽懊悔不已的時候,宗雪竹卻若無其事地說,他這個人就這個毛病,平時無災無病,一旦病倒了,病情就會十分嚇人,直攪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寧,眼下這場病就叫大家受苦受累,擔驚受怕了。
“原來大哥並不介意洋醫洋藥呀!”宗雪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說,“看來我是庸人自擾了。”
“為兄會那麼不明事理嗎?明知鐵路日行千里,可以省去許多奔波之苦,只因那是洋人的技藝,就將其視為損毀風水、妨害國計民生的怪物。”
但是,病癒之後的宗雪竹卻再也不肯和弟弟一起出入酒樓和茶館了。在他閉門不出的日子裡,他向弟弟提出早日返回雍陽以免母親擔憂的要求,但宗雪巖卻說如果要真正免去母親的擔憂,他眼下只有老老實實地呆在漢口。宗雪巖說,他大病初癒,如不假以時日進行調養,肯定不堪長途旅行。除此之外,據可靠訊息說皇太后在逃亡途中下達了剿滅拳民的命令,已作鳥獸散的拳民極有可能演變成了窮兇極惡的匪民,寡不敵眾,雙拳難敵四掌,他在途中的人身安全也已失去了絕對的保障。他聽從了勸告,起初就那麼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調養身體。可是沒過多長時間,他又提出了要求。不過,他提出的要求卻已不是早日返回雍陽,而是要求弟弟陪他去長江邊上的外國租界走一走、看一看。
他們的身影出現在英國租界的時候,皇太后和光緒皇帝逃入西安的訊息已經隱約可聞了。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初冬的陽光照耀著充滿異國情調的建築,一切都顯得祥和和平靜。走到揚子街上,一個外國人和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宗雪竹只覺得這個人似曾相識,卻沒有馬上意識到這個人是羅西尼神父。反倒是羅西尼神父率先認出了他。
“這不是雪竹先生嗎?”羅西尼神父大張著眼睛說,“果然是雪竹先生!你怎麼到了這裡?這可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呀!”
對這一出乎意料的邂逅,宗雪竹儘管也感到十分驚訝,但他臉上的驚訝之色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喜悅,似乎此時此刻與一個熟識的洋人不期而遇,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可是,當羅西尼神父告訴他,上海基督教聯合會準備召開一個特殊的會議,作為天主教的傳教士,羅西尼神父便是應邀前往上海參加這個特殊會議的代表時,掛在他臉上的興奮和喜悅就立刻無影無蹤了。不僅如此,他還似乎被這個所謂的特殊會議扼住了喉嚨、揪住了心,許久沒有說話。
“大哥怎麼了?”宗雪巖又害怕了。“若是身體不適,咱就回家吧。”
宗雪竹沒有理會弟弟,一雙咄咄逼人的眼睛緊緊盯著羅西尼神父那雙綠色的眼睛,似乎要從這雙綠眼睛的背後發現一樁不可告人的秘密。
“毫無疑問,”宗雪竹終於說,“那將是一個商討如何瓜分我族的會議。”
羅西尼神父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宗雪竹居然具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結果也是許久沒有說話。
“我所言不實嗎,羅神父?”
“雪竹先生言過其實了。至少我本人絕無此意。我將努力說服倍受貴國亂民傷害的同仁,請他們放棄瓜分貴國的念頭。因為貴國的統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