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崑崙山的主脈,而是支脈的支脈,經過兩次宛轉後,生出一塊水清風徐的谷地。
谷中有五十戶農民,種下各種果樹,距離村落三百米的土坡上,蓋有一片灰色校舍。校舍為四排平房,第一排是男生宿舍,第二排是男生學堂,第三排是女生學堂,第四是女生宿舍。
校舍後有一獨立小院,住的是擦鞋女師傅,被稱為“華老師”。擦鞋女帶我走到小院,華老師正在院中散步,恍若周潤發二十四歲在《上海灘》中扮演的許文強,微微駝背的高瘦身形和凸下巴的輪廓,差點讓我一聲“發哥”脫口而出。
走近,見他果然和周潤發一樣的五官,並且沒有發胖,因為他是個老頭,早已枯乾。華老師嘴角向下地笑著——這也是周潤發的典型特徵。他說:“很好,你一臉福相,會對我有幫助。”他說學生是老師的財富,孔子學生中有子路幫他管理學生集體,顏回幫他做學問,子貢幫他拉贊助,所以孔子能夠成事。他笑眯眯地問我:“子路、顏回、子貢,你想做哪一個呀?”我:“子路。”他:“要管別人,首先要嚴於律己,難免不會變通。子路在國家動亂時被殺了。”我:“顏回。”他:“做學問,要窮思竭慮,不問俗事。顏回是窮病而死的。”我:“那我還是給你拉贊助吧。”他發出了滿意的笑容,說:“先學習。傳統文化在我們這一代斷了,在你們這一代要接上。”我和擦鞋女分別住進男女宿舍,學堂也分作男部女部,所以我倆生活在四排房屋的範圍裡,但從此見不著面。
我們在學堂唸誦《論語》、《中庸》,然後男生繞著男生宿舍跑步,女生繞著女生宿舍跑步,由於中間隔著學堂,相互看不見,只能聽見彼此齊刷刷的腳步聲。每日早晨四點起床,十二點睡覺,兩小時讀書兩小時跑步為一課時,一天四課時,精神睏倦不堪,身體越來越好。
華老師延續著孔子對曾參的做法,常會突然出現在某個學生身後,拍一下,叫道:“吾道一以貫之!”一天我在洗碗時,因睡眠不足,站著打起盹來。忽覺背後異樣,我本能地反手一拳,轉身看去,見華老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我連忙把他扶起,向他解釋我會武術,他面有難色地說:“糟了。你這種人,不好教。”
他後來用過棍棒、鞭子,都被打了出去。我扶他時,他不服氣地問:“怎麼遠距離襲擊也會這樣?”我:“因為你的手握著棍棒、鞭子,我發力,還是會震到你。”他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應該用飛刀。”我臉色黑下來,一字一頓地:“勸你不要用飛刀,我一發力,把飛刀打回去,正好扎死你。”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和我並排跑步的人,他叫鄭磅礴,長得五大三粗,生著一雙小眼,比我早來了兩天。跑步時,他說他所在的小鎮上有一家洗衣店,裡面的女人漂亮極了,他天天送衣服洗,洗得他傾家蕩產。當他終於鼓起勇氣向洗衣女表達愛情時,洗衣女勸他:“不要愛我,要愛傳統文化。”他對洗衣女的愛昇華了,倆人發乎情止於禮,洗衣女介紹他來到了這裡。他問我:“你是怎麼來的?”我:“和你類似,是個擦鞋女。”他:“你倆止於禮了麼?”我:“到了這以後,當然止於禮了。”他兩眼一翻:“你的意思是,來之前,你倆睡了?”我點頭。他“哎呀”一聲,顯得十分惱火。又跑了一會,他說:“兄弟,我叫那一嗓子,你可別對我誤解。告訴你,我是我們鎮上數一數二的痞子,好多女流氓都跟我玩過,不缺那一口。”他好勝心強,讀《論語》時搖頭晃腦聲音很大,如果有人音高了一點,立刻會扯著嗓子壓過那人,成為讀得最突出的。但他在跑步時,總跟我講他當流氓時打架的勇敢、男女關係的糜爛。唉,他的聖賢書是白讀了。
他最愛談的,是他和一個叫小翠的女孩的故事。那是他的初戀。
小翠被某大痞子看上,他每天懷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