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上一世在羅家唯一的一個好朋友,眼睛彎成了兩道小月牙,耐心地告訴他說:“你本是山東鄒縣人,後來逃荒逃到揚州來,有一天被馬車撞傷抬進羅府裡治療,可是因為撞到頭所以失去了所有記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忘了自己是什麼人,這個‘小遊’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你跟著我姓‘何’,因此全名叫做‘何當遊’。而我的名字叫何當歸,小字清逸,你可以叫我小逸或者清逸姐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和小弟,走,你跟著我回桃夭院吧……”
這一個被何當歸取名叫做“何當遊”的清秀少年不是別人,而是大少爺羅白前上一次清晨時分,從羅西府的堂叔小妾戚三孃的“清雅園”裡偷香竊玉歸來,然後在羅東府的大門前撞到的那個小乞兒。後來,羅白前的小廝雄黃把他弄進府,並按照羅白前的吩咐把他放到北院的下人房裡,不到半日小乞兒就清醒了,也並未受多重的傷,一劑黃芪黑棗複本湯就讓他從床上哧溜爬了起來。
正當雄黃以為這次事故已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時候,小乞兒摸著腦袋憨憨笑一笑,問:“俺、俺是誰啊?”
經過一番對話,雄黃髮現小乞兒雖然笑的樣子有點憨,可腦子並沒撞傻,而是失了憶,聽他一口一個“俺”的北方口音,原來還是一個外地乞丐。見這小乞兒被自己駕的車撞出了毛病,雄黃不禁愁悶,是把他扔回大街上呢,還是留在府裡呢?雄黃跑去問羅白前意見的時候,正逢上羅白前起床氣最旺盛的時候,因此斥責了兩句就甩手不理此事了,雄黃索性也學著他主子的樣子,眼睛一閉就裝作看不見那小乞兒了,反正不也沒撞死人麼,誰讓那小乞兒在別家門口亂蹲,咱們羅府的貴門庭豈是他的賤腳能踩得的!
雖然雄黃“看不見”小乞兒了,可是小乞兒並未因此就在世間消失——下人房裡驟然多出了一個十五歲的陌生少年,人來人往的經過時都禁不住扭頭多看兩眼,呵,哪兒來的一個黑小子?畢竟,羅府的下人大多都白白胖胖,驟然出現了一個黑瘦的異類,確實比較扎眼。
入府的前兩天裡,這少年身上有傷時,他就半躺在大通鋪上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呵呵直笑,誰看他他就衝誰笑。等傷好得差不多了,他就自顧自的下地活動筋骨,又扭脖子又轉腰。別人劈柴,旁邊多一把斧子,他就上去一塊兒劈;別人挑水,井邊多一個水桶,他就上去幫著拎一桶;到了開飯的時候,幹活時曾被他搭過手的人,就勻出兩個饃遞給他吃;到了發秋季制服的時候,剛巧就多出了那麼一套,傳了幾人之手都不合穿,最後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穿上一套藍色傭人制服的少年,幹起活來就更似模似樣了,伙食也從兩個饃饃變成四個還加了湯,不過因為他是一個不在花名冊上面的外來人員,而掌管人事的寶管事至今都未發現他的存在,所以他就像是一個沒有編制的臨時工,也沒有什麼固定的差事。
每日裡他在府中甩著手閒晃盪,口中偶爾還自得其樂地哼出一兩句家鄉小謠,手腳卻是非常勤快的,眼裡永遠能找到活兒。一看見別人幹嘛,他就跟上去幹嘛,幹完了之後擦把汗笑一笑就走,連個名字都不留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久而久之就博得了府中不少下人的好感。照比起從前風餐露宿的時節,他現在的日子過得實在滋潤得多了,才半個月下來他就“入鄉隨俗”,變得白胖了不少,個子也抽高了兩分,一眼望去人又俊秀挺拔又有精神,別人一盯著他打量,他就咧嘴笑。
有一天的黎明,他醒得很早,跳下那十一個人擠十個床位的通鋪,跑出去想找活兒幹,可此時天光還沒有大亮,他在府裡走了很久都看不見一個人。後來他七拐八繞地來到一座匾名叫“鳥鳥丁”的亭子,看見一男一女正在亭子裡親親嘴,叉叉腿,而那女人竟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