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有幾分,於是真珠努力板著臉,道:“那些雞蛋、蝦皮的東西終歸不算是肉,但雞肉可是實實在在的肉,沾了一口可就破了大戒了,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師妹從與世無爭的空門,再次墮入紅塵俗世的泥淖裡去?何小姐,你說你要帶著師妹她出火坑,我卻說道觀外的那些地方才是火海!”
何當歸歪一歪腦袋,聳肩道:“奇哉怪也!難道你們吃的那些雞蛋,過幾日孵不出小雞,蝦皮等幾天長不成大蝦?難道區區一扇山門,就能劃分出了清靜和汙濁?難道看一個人的品格是清高還是卑下,就只看她平時吃什麼食物,素日裡拜幾回元始天尊的塑像,還是會念幾篇《道德真經廣聖義》?”
好利害的一個小丫頭,這一次,真珠也板不出教訓人的派頭了,只是平心而論道:“小真靜心無城府,天真爛漫,如果走出了這扇山門,保不準會被人欺騙,甚至拐賣。”
真靜連連擺手:“哈?!我又不是傻子,不會不會的……”只是,可憐的她又一次被完全無視了。
何當歸微微一笑,平靜地注視著真珠的眼睛:“我會保護她,一直到她能自己保護自己,一直到,有一個願意保護她的男子出現。”真靜聽得小臉一紅,圓溜溜的眼睛左瞧瞧右瞧瞧,十分地不自在。喂喂喂,怎麼一碗雞湯引發的話題,最後竟然討論到了這種程度……
——其實,昨晚何當歸就問了真靜,問她可願意跟著自己一起回羅家,並且告訴她不用跟羅家籤什麼賣身契,只是做自己的貼身丫鬟,私下裡和姐妹一樣。
而真靜自己,一早就對何當歸又喜愛又敬佩又歎服,那種契合的親近感覺,就連對自己的親爹孃也從沒有過。一聽說可以離開道觀,跟著何當歸去見識外面的世界,心中登時十分雀躍。但她立刻又想到,自己是因為欠租而被“扣押”的,師父第一個就不會讓她離開的,於是一顆心瞬間從山頂落進谷底。
不過,當真靜悶悶不樂地把原因說明後,何當歸併不因此露出愁容,反而溫和地說,她只是問真靜自己願不願意離開。至於帶走真靜的辦法,雖然她現在還沒想到,目前也沒有銀錢幫她贖身,但車到山前必有路,到了合適的時候,她必然會想上一個好計,讓真靜光明正大地走出道觀。
真靜將信將疑,雖然何當歸的確很聰明,但她不覺得一個小孩子會有什麼“好計”。於是只勸何當歸還是先養好身體,別為了她的事發愁。之後,何當歸跟真靜拉一拉小指,笑道,“那麼定下了,以後你就歸我管了”。
——這一刻,真珠突然有一種正在照鏡子的感覺。
有一瞬間,連真珠自己都驚住了,何當歸說那一句“我會保護她”時的語氣和眼神,那種自信滿滿、胸有成竹的態度,跟當年那個跑到縣衙大門前擊鼓告狀、上堂陳詞的自己,彷彿如出一轍!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怎麼會?
“呵,雞湯說話就涼了,咱們還再繼續談論這個‘能不能喝’的問題嗎?”何當歸一攤手,“真珠師姐,你最心疼真靜了,而她可是三天沒吃東西了。”
真珠瞥了一眼真靜,壓低聲音道:“那還不快趁熱喝了。”真靜呆一呆,又看著那碗雞湯大流口水,怯怯地發問:“那……我可真的喝了,大師姐你會幫我保密的,對吧?”真珠敲一敲她的腦門,不忘囑咐:“你慢點喝,別嗆著了。”
真靜歡呼一聲,捧起湯碗喝了一大口,圓圓的臉盛滿幸福,彷彿一個包足了餡的白嫩包子。嗚哇!雞湯……在她小的時候也曾喝過一回,那回是小舅舅娶新媳婦兒,娘帶著她去吃喜酒,得了一大碗黃燦燦香噴噴的雞湯,娘還撈上來一隻雞腿,把上面的肉撕下來給她沾醬油吃。
真珠和何當歸笑吟吟地看著她,又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同時“撲哧”笑出聲,最後又同時放聲大笑。真靜的小嘴不離湯碗,睜著一雙滿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