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何當歸玉雪無暇的肌膚,定是上過什麼名貴水粉,才會半點瑕疵都不見,今天親眼看著何當歸塗胭脂水粉,把裝扮過的臉與從前的素顏一對比,才知道七奶奶就是面板好,嫉妒是嫉妒不來的。
新妝已畢,荷藕二丫鬟引路去蘇夫人的祥雲園。
因孟府廣大,從一個園子走到另一個,往往會費時不少,主子奶奶的小腳又禁不住走路,所以各園都配備了單人輕乘軟轎,兩個有力氣的婆子就能抬起來。孟瑄的“三間園子”也有兩頂軟轎,可何當歸剛把園中下人都打發走了,其中就有專負責抬轎的粗使婆子,眼下要乘轎就抓不著可用之人了。
鹿瑤的面上浮出冷笑來,也不告訴何當歸,洳姨娘和褒姨娘房裡仍各有七八個服侍的丫鬟嬤嬤,想湊齊兩個抬轎子的人倒不難。荷藕倒想說,又怕何當歸會指派她去叫人——那個褒姨娘脾氣衝,還正為園中的粗使被打發走而生氣,誰知問她借人用,會不會吃排頭!於是荷藕也緘默了。
不過荷藕她們都不知道,何當歸是“草上飛,水無痕”的女俠,翻山涉水尚不在話下,怎會走不了這點兒零碎步?乘轎子的問題,也不過隨口打聽一句。
一路無話,到了棋軒茶舍,門口站的丫鬟遠遠看見她,根據衣著釵環認出是姍姍來遲的七奶奶,連忙把簾子打起來,曲膝笑道:“七奶奶吉祥,七奶奶仔細腳下,夫人在裡屋等呢。”嗓音敞亮,屋裡人也聽到了通傳。
何當歸進去,見花梨木案上,銅質鼎爐雕刻成臥坐的狻猊,昂首朝天,口吐著縷縷白煙,嫋嫋彌散成各種不散的圖形。能燒出這種白煙的香,非紅水白檀莫屬,白檀價貴,寸木寸金,而且市面上買不到。蘇夫人日常點這種香,可以用奢華來形容了,何當歸在羅家可從沒見誰點過這個。
一張瑪瑙石包蠟的圓桌周圍,坐了四名婦人。朝向門口的主位上,一名長髻婦人,身著一件松花色八幅錦緞襖裙,一件桃紅杭綢繡花短上衣,芒果大的髮髻上插著嵌紅寶石的八寶簪子。婦人眉目如畫,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眼神有四十歲,實際給人感覺更年輕,桃紅松綠這樣的顏色配在她身上,不光沒有扮嫩的嫌疑,還給人以清新秀麗之感。
何當歸瞧出婦人的眉宇與孟瑄有幾分神似,再見她不怒自威的莊重姿容,知道她一定就是蘇夫人了,於是上前行大禮:“清寧拜見婆婆,遲延迎迓,望乞婆婆原宥。”
蘇夫人並不立刻叫她起來,而是讓她抬起頭來給自己瞧瞧。於是何當歸抬頭,把自己當成博古架上的珍珠瓷器,大大方方,緊著婆婆來瞧。
蘇夫人打量她的同時,她微垂視線,用餘光捕捉到蘇夫人頭上頂著的碩大發髻,不禁歎為觀止。
成天頂這麼個六七斤的東西,還得插一二斤的髮釵扁方來搭配,不然光一個大黑球有什麼趣兒,長此以往的頂下去,光想想就覺得脖子累得慌,難為蘇夫人怎麼頂來著。何當歸突然感謝起柏煬柏來,幸得他揮慧劍斬青絲,才使她現在只頂一個不足兩斤的小發髻,不然,讓她自己剪髮時,她是斷斷捨不得的。
在這樣的思慮裡,蘇夫人相看完了她最上心的小七的媳婦兒,笑吟吟地執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道:“這裡的地都是青石板,你小女孩最怕涼,哪禁得住這麼跪法兒?咱們家的規矩松,不興跪長輩這一套,往後都免了這個。”
何當歸淺笑答應著,眸中卻掠過一絲訝色。這位蘇夫人……好大的力氣!要知道通常情況下,小輩跪完了長輩,長輩叫起之後,多數都是虛扶一把就算了,縱使真要扶人,也就託一託手肘,少見像蘇夫人這麼實誠的人——直接大力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了!
何當歸噙著笑,不著痕跡地對上蘇夫人的眼眸,然後略帶羞赧地半垂下臉,錯開了視線。蘇夫人生著一雙顧盼生輝的丹鳳眼,與孟瑛的桃花眼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