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的月色給一切都蒙上了朦朧的的紗帳,地面上青輝流動,樹影參差,彷彿庭間積水,又蔓生了幾株水藻一般。輕風吹拂,這“水藻”也在悠然擺動。
李沐風登時心曠神怡,只想溶入這自然的造化當中,將一切煩雜盡拋腦後。當他心神沉醉之際,突見一白袍人攜酒月下,正在自斟自飲。
“李承乾!”李沐風登時一驚,這人功夫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偌大的潼關竟也能來去自如!他愣了片刻,突的大怒道:“你還敢來見我!”
李承乾仰頭看了他一眼,緩緩嘆了口氣,道:“燕王且不必如此。我早已說過,這世上的事情,未必由得了你我。”
“那麼你今天又所來為何?李靖要你來取我性命了?”對李承乾,李沐風其實並無惡感。而對這個總是算計自己的秦王府舊部,他現在一點好感都欠奉。
李承乾半晌沒有答話。他舉頭望了望明月,突然將一杯酒潑灑於地上。李沐風一怔,詫異的看著對方,他隱約猜到了什麼。
“太傅已然離世了。”李承乾低聲道。
“是麼……”李沐風呆了呆,突覺心頭一陣茫然,竟無一絲稱心如意的暢快。
“他終究沒有等到我手刃仇人的訊息。”李承乾突然看著李沐風,“你知道麼?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暢快的笑過,未曾有過一日開心。”
李沐風並不知道李承乾為何要跟自己講這些,然而他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些話講的順理成章,他全然能夠理解。即便是李靖的心情,他也全然能夠理解。
“從今以後,你再也不用擔心秦王府了。咱們以前的約定,也可以一筆勾銷。今後再也沒有舊太子李承乾,只有一個江湖客。”李承乾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站起身道:“我今日來,便是要說這些。”
李沐風默然聽著,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燕王珍重,今日一別,想來再會無期了。”說著話,李承乾已然甩開步子朝遠處走去。
“李兄,”李沐風突然問:“你全放下了麼?”
李承乾停住了腳步,轉身道:“人生一世,便如這月華,你抓得住麼?”
李沐風張開手,月光如青波般在手掌間緩緩流動。他攥住了手掌,看那清輝陡然散了,搖搖頭道:“不能。”
“既不能,又有什麼放不下的?不如隨性罷了。”李承乾道:“我這一生,便要與著寶劍為伍了。”
說這話的時候,李承乾已然走的很遠了。就如不知他如何來的,李沐風也不知他走向了那裡。周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都是大唐的官兵,竟似對這裡的一切毫無察覺。
還能在見面嗎?那一瞬,李沐風突然覺得有些失落,或許那抹孤傲的白色將會成為李承乾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個背影。自己曾經笑他揹負太多,無法找到自我。而現在呢?揹負太多的,反倒成了自己了吧?
他覺得一股溫熱的感覺湧上胸膛,突然高聲喊道:“李兄,有空來幽州,找我比劍!”
黑寂寂的夜空吞沒了他的聲音,群山也沒給他留下任何迴響,人已經去遠了。
李沐風悵然等了片刻,剛要下了城頭,卻聽到極遠的方向有聲音傳來,似乎便是:是嗎……那你要好好練劍才行……
天色漸明。幾縷陽光扯破殘雲,映的東方透紅一片。燕王的大隊人馬出了潼關,朝東北而去,吳王陵率隊相送,兄弟倆一路無言,相隨了十幾裡。
“四弟,已經到了這裡,你便回去吧。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李沐風勒住馬,指了指前方道:“再到了前面,幽州便有兵馬來接應。”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相見。”李陵悵然道,“便是相見,不知又是何等境況了……”
李沐風淡淡一笑,道:“四弟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