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嬤嬤眼角噙著淚花,她也有年紀了,明白年輕的孩子們想要挽留她們的心,可年老如此,身體精神都不成了,活著其實很辛苦。太皇太后的晚年幸福,三藩大定後,十來年國泰民安,除了後宮女人間那些上不得檯面的糾葛,她幾乎沒操什麼心,如今離去,可算了無遺憾。
可太皇太后也年輕過,同樣有過青春年少的時光,在那段歲月裡,擁有轟轟烈烈的愛情,自以為是、衝動魯莽,年輕人有的毛病她曾經都有過。只是從草原一路走進這偌大的紫禁城,什麼稜角都磨光了,但失去了尖銳的稜角,她換得的是母儀天下、萬丈榮光。
“從無憂無慮的草原公主,到大汗的側福晉,太皇太后心裡也藏了許多不能對人說的秘密。”蘇麻喇嬤嬤回想曾經的歲月,眼底有深深的遺憾,輕輕一嘆道,“主子知道,皇上不會悖逆她的心願,一定會頂住各方壓力完成她的心願,她不願與太宗同穴,即便死後不能將她送回草原,她也希望死後的自己,可以是自由的。”
“太皇太后她……”嵐琪略略知道一些宮闈傳聞,可是嬤嬤的話,她卻聽不明白,太皇太后想要的這份自由,到底從何而來?
蘇麻喇嬤嬤卻不在意地笑了,擦去嵐琪的眼淚,慈祥地說:“娘娘何苦去想這些事,您就算知道了,能解開太皇太后的心事嗎?這世上能解開她心結的人早就去了,就連奴婢也做不到。讓她實現可以做到的心願,才是皇上和您的責任,只怕皇上下旨後,會有朝臣反對,到時候您一定要支援和提醒皇上,千萬千萬,不要違背祖母的心願。”
嵐琪重重地點頭,一面又問:“我雖然久在太皇太后身邊,除了對她對家鄉的思念,再沒看到過太皇太后心裡有其他記掛,多希望能滿足她所有的心願,可是她不說,我真的不知道。”
嬤嬤笑道:“何止娘娘不知道,皇上同樣不知道,連奴婢也不能看透她的心。主子是受過傷害的人,從那以後她就把自己的心關起來了,從那以後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明白自己該做什麼,所以十來年,主子一樣教導您,她不希望您心裡藏太多的事,就是怕有朝一日和她一樣,明白那些事不能對任何人說,只能一輩子憋在心裡痛苦。”
“我記著了。”嵐琪哽咽,想想這十幾年的相伴,雖說是她給太皇太后解悶解乏,但深宮歲月多寂寥,她從一個常在到如今的地位,旁人看著皇帝對她聖寵不倦,實則不過是皇帝從忙忙碌碌的朝政中抽出了那麼一丁點的時間來給她,更何況還有其他的女人,她不能爭也不屑去爭,是在太皇太后身邊終日有人說話,才讓她不覺得宮裡的日子綿長看不到盡頭。
之後兩天,太皇太后的精神比月初好了許多,不管外頭的人如何猜測,嵐琪只管盡心陪伴在她身邊。而前來照顧的人一波一波地倒下,太后前些日子就病倒,慈寧宮的宮女太監也有扛不住的,蘇麻喇嬤嬤之前摔一跤身子就沒見好,天知道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哪兒來的精神一天天支撐。
漸漸的,宮內那些嫉妒德妃一手把持慈寧宮的女人們,也暗下唏噓德妃的誠意和孝心,換做別人,只怕沒幾個能做到這一步。
承乾宮裡,皇貴妃入冬後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雖沒有兇險的大病症,但那每天形同枯槁的臉色,實在不敢讓人奢求她能去慈寧宮應個景。好在皇帝知道她身子弱,不僅不勉強她去祖母跟前盡孝道,更偶爾會特地來看看她。
而四阿哥除了派小和子一天三四趟地來問候額娘,每天下了學都陪在母親身邊,連背書寫字都在她屋子裡,時常弄得皇貴妃哭笑不得,可是趕他走又不肯,丈夫和兒子都那麼體貼,皇貴妃心裡暖著,身子便是一天天見好,她也希望自己能在太皇太后西歸後,可以幫玄燁分擔一些事。
這日青蓮伺候皇貴妃用藥時,說德妃娘娘在慈寧宮裡差點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