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比較喜歡原來的他。
他最喜歡的兩種酒,一種是糯米釀造,一種是摻杏花。糯米酒口感醇厚,後勁較大,他喝過之後,往往眼中就會升騰一層薄霧。而杏花酒為了儲存花瓣香氣,釀造得則比較清淺,雖然有些微辣喉感,卻不易飲醉,故而是他日常都會飲上幾盅的酒品。常飲杏花酒釀的他,衣袂拂風而動時,若有若無的清杏氣息自然便逸散開來。
只是那樣的他也許再難回來了,他身上現在只剩有較為清晰的藥味。微微泛苦。
她本來以為,只要等到他傷愈康復,無論三年前他剛到達北地這座小鎮時,身體狀況有多麼糟糕,一切總也會很快好起來。
但事實情況令她失望,也極為無奈。哪怕是廖世親自全程救治,也只是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以及修繕了外表的安好,實際上他的體能已經衰退得厲害。
他後背上的面板一片崎嶇硌手,身體削瘦下去後就一直沒再養起來。若不慎淋雨。白天他的身體還無甚徵兆。到了夜裡必定就會發起高燒來。偏偏後背那片被火燒壞的面板即便如今癒合新生了,也再沒有了發汗的作用,汗水就全從臉上沁出,只是旁觀這一幕。就叫人心揪欲裂。
若非考慮到這些兇險。昨夜她和那幾個瞭解這一情況的近衛也不會一定要守在這裡一個通宵。廖世走了。幾個知道林杉身體實際狀況的人都有些懸心,因為他們不確定林杉的昏厥是全因為暈酒之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對於廖世而言。風寒發熱症狀只是小疾,他隨手從他那沉重的藥箱裡取一瓶藥出來,只需一粒,雖說藥勁過猛,能令林杉汗如雨下,但退燒的速度卻是極快的,即便折騰也不過是一個時辰左右的事情。…
但現在廖世走了。
一點小岔子,即可叫所有知情人擔心一夜。
陳酒回顧著自己在昨夜守候時的種種擔心,以及對今後如何安穩度過的重重憂慮,不自禁地就抓緊了被子邊沿,擠成一團皺花。
而就在她心頭諸多思緒如潮水般起伏碰撞時,她就看見林杉走到挨西牆擺的小桌旁,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已經涼透,但他並不以為意,端起來就喝。
陳酒忽然就又自床上坐起身來。
聽到動靜,林杉側目看去,端著茶盞抬至半空的手微微一滯。
望見陳酒臉上一陣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昨晚只是醉在酒氣,但今晨醒來也會覺得口乾舌燥,居然與宿醉無異,真是很久沒有這種感受了。”
因為傷病纏身,林杉至少已有三年滴酒未沾,而若論醉酒的經歷,似乎就更遙遠了。
早年他化名隱居鄉野,並不真是在禮正書院做個賦閒教書先生,那時的他有著比現在更為繁重的工作任務量,仗著年輕體健,熬夜作稿是家常便飯,哪有閒暇飲醉?
至多不過在每年大年節時約上幾個書院的好友,尋了酒肆放鬆一回。而具體推算起來,他最後一次與禮正書院的柴夫子共飲至酩酊大醉,還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關於醉酒後的感受,林杉彷彿極其懷念,以及還想要尋機會重溫這種無盡逍遙暢快、但又對現在他的身體素質而言非常危險的感受。
對於一個曾經很喜歡每日小酌幾倍的人而言,三年滴酒未沾,簡直堪比受刑。
然而陳酒心裡很清楚,飲酒對林杉的身體可能會造成的惡劣傷害。
所以她雖然擅長釀酒,也常常會心起一個念頭,希望有朝一日林杉能品嚐她釀的美酒,但此時此刻她必須擺正態度,並將這種態度傳遞給林杉以作提醒。
“你這種醉倒的表現,真的很令人擔心。”陳酒嘆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躺下去休息,而是離床起身,然後取了掛在床頭的一件淡青布厚袍子,仔細為林杉披上,再才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