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就越發疑惑,不知道她如此作態,究竟是意欲何為。自己昨天肯定是沒有求她登門,她今日這一來純屬自願。既然如此,又何必像個女王或者女志士似的,對自己一眼不看呢?
“我當然是沒有約的。”露生習慣性地微笑,“我在天津是地熟人生,一個朋友也沒有,誰來約我?”說到這裡他一指沙發椅,“你先坐下歇歇,我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算時間還沒到暑假,你沒有去上學?”
艾琳向沙發椅邁了一步,忽然發現自己在露生的注視下,竟然忘了怎麼走路。同手同腳地行進到了沙發椅前,她翩然一轉,將裙襬轉成了一朵璀璨金花。哪知細鞋跟不做臉,落地之時竟然一偏。她驚叫著掄起胳膊保持平衡,雙臂飛快地連掄了五六圈,連手中的小漆皮包都飛了出去,可平衡還是棄她而走。一屁股陷入沙發椅中,她就聽咯噔一聲,正是沙發椅的老朽彈簧禁不住她那一臀的重量,在欲斷未斷之時提出了抗議。驚魂未定地手摁扶手一抬頭,她和露生打了個極近的照面。露生微微俯身直視著她,一隻手伸出來虛虛地攏了她一條臂膀,同時問道:“沒事吧?”
艾琳有點臉紅,看著還算自若,其實是要哭出來了——今天她本是要來豔驚露生的,誰知露生沒驚,她先驚了,而且到底夠不夠豔,也不知道。這人來無影去無蹤,今天自己鎮不住他,明天他又跑了,那可怎麼辦?
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她低下頭答道:“沒事。”
露生不懂得摩登女性的玄機,艾琳自稱沒事,他也就不再追問,徑自走到一旁蹲下來,先撿起了那隻被摔得張了嘴的漆皮包。這漆皮包倒是個奔放的,將肚內什物吐了滿地,又有口紅又有粉鏡又有口香糖。艾琳飛快地一抹眼淚,然後抬眼去看露生。就見露生將那些小玩意一樣一樣地撿起來放進漆皮包裡。他身材好,蹲下來也依然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一彎一折都有清晰的角度,絕非那幫柔弱的紈絝子弟可比。艾琳並非是因為他的長胳膊長腿而欣賞他,她也並不是沒見識過英俊的面孔,為什麼自己要這樣執著地“豔驚”他,艾琳自己也有一點糊塗。
這時,露生回頭向他一晃手中的長柄小粉鏡,“碎了。”
艾琳沒想到他會忽然和自己說話,簡直是嚇了一跳,“碎了……沒關係的。”
露生站起來,先把小粉鏡輕輕扔到了牆角的紙簍裡,然後一邊走回來把漆皮包遞給艾琳,一邊輕聲說道:“碎了就不要了,一會兒出門給你買個新的。你看看,東西全不全?”
艾琳垂下頭,把漆皮包隨手往身旁一掖,“全,本來也就只有那麼幾樣東西而已。”緊接著暗暗地做了個深呼吸,她姿態優雅地一扭細脖子,把一張恢復了顏色的臉蛋轉向了露生,“密斯特白,那年我們一同看運動會時,我在女中讀書;如今三年過去了,難道不許我畢業嗎?”
露生拉過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了,聽了她的話,他也有點啼笑皆非,“已經過了三年了?真是快。”
艾琳抓住機會,半俏皮半驕傲地抬手指著自己一笑,“三年了,我變了多少?”
露生心平氣和地也笑了,“你聽了我的話,一定高興。我看你變得更漂亮了,真的。我想這大概就叫作女大十八變。”
艾琳嫣然一笑,心中另有一張紅唇,正在大張著哈哈不止。
“聽你的話,倒像是我先前很醜。”她漸漸脫去了孔雀氣質,恢復了幾分正常的人味。
露生搖了搖頭,“你那個時候比較瘦,我看你又像西洋人又像中國人,總感覺有些怪;現在你胖了一點兒,倒是徹底成了個東方美人。”
艾琳轉身將漆皮包拿起來放在腿上,從中取出一把小摺扇,展開了合在胸前輕輕地搖,靜等著露生繼續誇下去——她的愛慕者們對她從來都是禮讚不止,絕沒有誇過一兩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