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炮兵陣地和河岸下毫無意義地拼命叫喊。
吉田站在炮座左側的壕溝裡,和中村、野比在一起。壕溝裡站三個人顯得很擠。他們感到土地在腳下發抖,一片引擎的吼聲激盪著空氣,震得胸牆上的硬土一塊塊地掉下來。
吉田跟野比靠得很近,他看見野比仰著那張娃娃臉,臉上露出畏縮、驚恐的神色,一雙黑眼睛出於恐懼而睜得很大,其中盡是恐懼之色。
吉田還看到旁邊的中村抬起下巴,轉動著明亮的眼睛,偶爾的他會惡狠狠的朝著天空看去,然後在那裡默數著空中的敵機。而吉田自己則全身緊縮,彷彿在做著惡夢,在密集的轟炸中,呼吸著那嗆人的硝煙味,他的嘴裡幹得象火燒一樣。
“四十八架,”
終於數完,中村鬆了口氣,然後看著野比,用肩頭碰了碰他瑟縮的肩膀。
“你怎麼啦?抖得這麼歷害?沒有什麼比死更可怕了。可你就別抖了吧,抖也沒用……”
“這我還會不懂……”
野比的臉孔抽動著,勉強笑一下,他想笑一笑,可笑起來,卻比哭還難看。
“可你瞧……就是熬不住……要是我能……我控制不住啊,喉嚨裡哽住了……”
他指了指喉嚨。
“你要這樣想:不會出什麼事的。果真出了事,那就一切都不存在了,連痛也不痛,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中村這會不再望天空了,他用牙齒咬下手套,隨後掏出壓扁的煙盒來。
“吸支菸吧。煙能讓人鎮定下來。我自己也要定定神。你也來點吧,軍曹。這樣會輕鬆些。”
“不想抽。”
吉田推開煙。
“弄些水來才好,……我想喝水。”
“飛過來了!朝著我們來了!……”
吉田聽到野比的喊聲,只見後者用驚恐的眼睛在空中搜尋,就不禁抬頭一望。頓時,彷彿命運之神從天而降,把一股火辣辣的氣味劈頭蓋勝地向人們噴來。
一個閃光的龐然大物,身上畫著耀眼的青天白日大約就是領隊的“天襲者”俯衝轟炸機好象在空中絆了一下,停頓了一會兒,隨即兇狠地伸出黑爪,發出震耳欲聾的鋸鐵般的尖嘯聲,幾乎是垂直地對準吉田的眼睛衝來。
而此時,太陽還未升起,紅霞似血,成噸閃閃發光的鋼鐵疾飛而下,把吉田照得眼花繚亂。在這閃光和引擎的吼聲中,有一些橢圓形的黑東西脫落下來,它們沉重地、毫無阻攔地落下來,在“天襲者”的怒吼中又夾進了一陣劑耳的尖叫聲。
炸彈無情地飛向炮兵陣地上,眼看著它們不斷的變大,好象許多光滑的圓柱在空中沉重地搖晃著。第二架“天襲者”緊跟第一架離開封鎖圈,在河岸上空開始俯衝。吉田下到戰壕裡,他那緊束著皮帶的肚子裡感到一陣陣發冷。他看到中村的兩眼跟著炸彈在轉動,腦袋不斷地擺動著,好象躲避著飛來的石塊。
“臥倒!”
吉田在壓頂而來的尖叫聲裡聽不到白己的聲音,只是感覺到自己的手把中村的軍裝下襬使勁往下一拉。
中村隨即倒在吉田身上,把天空遮住了。霎時間,一陣黑色風暴籠罩了壕溝,熱烘烘的氣浪從上面撲來,壕溝在爆炸中搖撼著,向上一震,泥土被震向一邊,彷彿整個戰壕都在翻身。
這時候,不知怎的,在他身邊的已不是中村了,而是嚇得面如土色、兩眼發楞的野比。
“可別向這邊來呀,可別向這邊來呀!……”
野比的聲音這會都變得有些嘶啞了,他將自己的身體縮在戰壕中,似乎想讓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