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還沒說話,另有個娘子笑了。
“陳娘子怎麼顧得上,她還要去授平王書呢。”她說道,“不能跟我們這些不會寫字的人一樣。”
陳十八娘垂在袖子下的手攥了起來。
“快點吧,程娘子每日只寫半個時辰。別又沒趕上。”另一個拉她說道。
兩個娘子一左一右故意的撞了陳十八娘兩下帶著幾分得意進去了。
丫頭們忙扶住陳十八娘,帶著憤憤。
“娘子,我們過去嗎?”一個遲疑一下問道。
過去?
過去做什麼?
字是用來傳情達意的,不是用來賞玩的。民女不會寫賞玩的字,更不會教人寫好字。
她都說了不會教人寫好字,還過去做什麼?求她嗎?
陳十八娘站在原地,看著這邊。
果然如適才那二人說的,半個時辰後,程嬌娘起身走開了,而丫頭們則把今日寫的字送給了在場的人,然後收拾了几案筆墨離去。
陳丹娘自然跟了進去。
程家的院門關上了,門前的有人急急的離開,也有人意猶未盡的席地繼續描寫。有人玩鬧,有人在河邊洗筆,街上又恢復了車水馬龍。
“這才是大隱隱於市,大俗乃大雅啊。”
“不計出身不計來歷,只要你想便能來學。此等情懷當的大儒啊。”
“當初江州先生在望州曠野樹下宣講經義,引得百眾聆聽,是為有聲傳道,如今這江州娘子門前擺席寫字,讓眾人近觀,是為無聲傳道。”
“…這麼說如今有兩個江州先生了?”
江州先生…
能被冠以籍貫稱呼可沒幾個,就連陳紹也只被稱為相公。而擔不起一個陳衢州。
陳十八娘深吸一口氣抬腳邁向程嬌娘的家門。
“姐姐,我現在還不走。”
看著陳十八娘進來,陳丹娘忙說道。
陳十八娘看著她束起臂繩,一副要忙碌的樣子有些不解。
“我要跟娘子一起做點心。”陳丹娘帶著幾分得意。
做點心?
程嬌娘也從室內走來,換了衣裳,也束起臂繩。再看廊下已經有三個面生的丫頭恭敬的等候。
這是做什麼?
“閒著也是無事,下廚也是玩樂。”程嬌娘說道。
玩樂?這娘子也會玩樂?她以為她是個無喜無好無知無覺的木頭人呢。
陳十八娘勉強笑了笑。
“能跟娘子借一步說話嗎?”她說道。
程嬌娘看她一眼點點頭。
“陳素有一事想不明白。”
站在廳堂內,陳十八娘開門見山說道。
“跟我有關的,你請說。”程嬌娘說道。
“你不是不告訴別人你會寫好字,那現在又是在做什麼?”陳十八娘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問道。
“我現在。也這樣啊。”程嬌娘說道,“我只是每日都寫字,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既然別人想看,那就看吧。”
“程嬌娘。”陳十八娘邁上前一步,咬住下唇,聲音有些顫抖,“我原來以為你是個坦蕩的,卻不想也是個心口不一的,你這叫不好的字嗎?不好的字,會被稱為天下第二行書?不好的字會被貴妃太后陛下稱讚嗎?”
“那是他們的認為,不是我認為。”程嬌娘說道,“我不認為我的寫得好,我只能對自己坦蕩,至於別人,我管不到,也無法左右。”
陳十八娘嗤聲笑了,似乎聽到多麼好笑的笑話。
“對於別人你管不到也無法左右?”她說道,伸手指著自己,眼中有淚光閃閃,“那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一句話,我陳素成了滿京城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