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許的鹽巴,搗碎,敷在指甲蓋上,等一兩個鐘頭,指甲果然被染成花的顏色。
聽說我的出生給父母帶來極度的失望,我已經有三個姐姐了,父母冒著高齡生育的風險孕育了我,他們祈禱著我是個男孩,可是命運偏偏打發我跟他們開了欲哭無淚的玩笑。大概是剛出生就看到了父母的冷臉,我臉色青紫,憋著氣不哭泣。醫生手腳麻利地搶救,父親擺擺手道:“別忙了,反正是個丫頭。”他的話剛一落腳我就哭了,哭聲震天,我順理成章成了他們家的“四丫”,直到我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們也不曾給我改名字,許是忙,許是忘了。
一開始我也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麼不妥,反正叫丫頭的女娃就像大人的心事一樣一抓就是一大把。上小學的時候,班級裡調皮的趙大虎仗著他爹是派出所的,攛掇了幾個夥伴,跟在我的後面齊聲高唱:王四丫,死呀。王四丫,死呀……他們響亮清脆的笑聲彷彿猙獰無比的惡魔,深深滴刺痛了我的心。本來作為一個丫頭已經被別人嫌棄了,還要如此取笑我的名字。我又惱又羞,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般衝進家門,把藍色卡機布料縫成的書包“嘭”地往地上一扔,哭道:“誰讓你們給我取了個那麼難聽的名字,他們都欺負我!”
“怎麼了?人家真的是因為你的名字欺負你?這可真是笑話,誰家的丫頭不叫丫頭?”母親正在摘菜,她沒好氣的回應我。母親向來嚴厲,我們四姐妹沒人敢跟她頂嘴的。
“他們嘲笑我,說四丫就是死人。”
“喲,這你也當真吶,你不是好好地活著的嗎?”
“你為什麼不給我起個好聽的名字?隔壁韓嫣姐姐的名字不是很好聽嘛。”我藉著哭泣的瘋勁質問母親。
“四丫,你給我聽好了。你可不能跟她比,人家吃皇糧的,在過去那叫千金大小姐。誰讓你投胎不睜開眼睛?你投胎來到我這樣的家庭就得叫這樣的名字!”母親“咣”地一聲把菜丟進盆子,旋開水龍頭,細線般的水叮鈴鈴流進盆裡。
“我是丫頭,你不想要丫頭,所以才隨便給我起的這個名字。”我一邊哭一邊觀察母親,她好像被針刺了一般震了一下,接著稀里嘩啦地開始洗菜,聲音特別響亮。廚房裡沒開燈,黯淡的空間裡就剩下母親模糊的輪廓在晃動。
父親說其實我們四姐妹是很幸福的,本來我們應該呆在更偏僻的鄉下。父親掛念我們讀書風裡來雨裡去地長途跋涉吃苦受累,咬著牙把我們全家接到他單位,學校到家也就幾百米的距離。母親離開莊稼地整日料理家務,想方設法地省錢。什麼牙膏皮、廢舊涼鞋她都齊整地收藏在床底下,攢到一定的數量拿去換錢。家裡的蔬菜水果多半都是老家親戚送的時令玩意兒,偶爾買一兩次肉,還得等到集市快結束時去買別人不要的下腳料,吃肉之前,父親總要嘮叨半天,諸如“生活不易,孩子要體諒父母,爭氣讀書,早日跳出農門”等。後來只要家裡燉了肉,我都條件性的抬起頭,仰望著等父親的嘮叨。那時父親單位的日子雖然比起其它單位要紅火的多,但畢竟只有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一家老小,日子很拮据,慶幸地是大姐中專就要畢業了,如父母期盼的那樣大姐跳出了“農門”。父親時常告誡在縣城讀書的二姐三姐,中專沒考上也就不再跟她倆計較了,如果再考不上大學趁早回奶奶家種那幾畝薄田,嚇得我的雙胞胎姐姐狠命啃書,一個月才回家一趟。
母親不再罵我,可是也懶得搭理我。我舔舔嘴角的淚水,委屈地出了口長氣。好幾個孩子在院子裡嬉鬧,我走到門後,輕輕地掩上門,豎著耳朵聽他們玩耍。
第二章 為名字抗爭
“丫兒”韓嫣姐姐從門縫裡伸進頭來,“張姨,讓丫兒跟我玩吧。”
“哦——”母親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韓嫣拉著我的手,走進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