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調地唱了數十聲的“不”之後,坐在大廳裡最高位的卜老虎早已氣得七竅生煙,惱怒地把腳下的獸皮蹬得哈哈作響,毛皮上飛塵四處亂揚。
誰知曉恩仍煞有介事地大唱特唱,唱得門外眾人心癢難耐,全都把視線投注到卜老虎身上,想看他有什麼反應。
大廳裡的卜老虎終於暴跳起來,迸出那震撼山河的吼聲:“為什麼不?小韜跟你從小就是青……青呃……青……什麼竹什麼來著?”他懊惱地轉頭。
那身邊的侯師爺早擱下酒杯,面不改色地恭恭敬敬接下旬:“是青梅竹馬——大當家的。”
卜老虎大手一揮,自幼識字不多,末了人了山賊這行,也用不上那些有的沒有的之呀乎的。“管它什麼紅梅、青梅,反正……”他轉向仍大刺刺地站在大廳中央,猛晃頭的寶貝女兒,竭力裝出嚴厲的聲音:“我告訴你,老子把日子都挑好了,管你怎麼地不情願,月底就給我嫁!”
“要嫁你去嫁!我說不要,就是不要!”曉恩嘴一撇,根本沒把那足以吼死山豬的喝聲放在耳裡,反而不高興地回瞪她老爹一眼,扭頭就走了出去。
“走開啦!”她推開那堆目瞪口呆的男人,蹬著腳步,氣沖沖地穿過院落,連頭也不回,只在未了大叫一句:“浣浣,還發什麼愣?收完錢就走人!”
“是!”浣浣離開了安大伯,笑得春意融融,她走向那些人,快速地彎腰把眾人圈在中央的銀兩全收進荷包裡。
“浣……浣丫頭,別這麼狠,留一點點給我嘛!”
她不客氣地打掉那雙伸來的毛手。“休想!我告訴你,願賭服輸,大當家的和恩恩都沒動手;所以這些錢,就全由姑娘我接收了。抱歉峻!還有,誰欠下的雞鴨羊牛,回頭來跟我報到!”
她輕靈得像只喜悅的小雀鳥,一蹦一跳地跟著曉恩走了。
“你他媽的……”卜老虎面對這種結果,才意識到這女兒多不給他這做爹的面子,他惱羞成怒地跟著要奔出去,但嘴裡粗話才迸出了兩、三字,就被半醉的侯師爺給拖回來。
“坐下!坐下!稍安勿躁哇!大當家的,聽老頭子一句勸。姑娘家的臉皮總是薄了些,恩恩那妮子的脾氣您是曉得的,要真逼急了她,往後日子可難過了;再說小韜那孩子也沒表態對恩恩中意,您在這頭急也沒用!”
“那……”卜老虎重重地坐下,整張臉脹得通紅,惱得鼻孔直噴氣,把下方濃密的鬍子吹得胡亂飄。“唉!我不管了,這真是……真是大女不可留,大女不可留!”
“是‘女大不中留’,大當家的,而且這話您好像用錯了時候!”侯師爺慢條斯理地指正。
“連你都敢說老子的不是?”卜老虎跳起來咆哮了幾句,沒兩下整個人忽然垂頭喪氣地縮排椅子裡。“唉——罷了!罷了!酸老頭,你想辦法去替我探探那丫頭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要不然問浣浣也行!這孩子就跟她娘個性一個樣兒,什麼事就愛人家哄哄騙騙,偏偏老子就不會那一套,你替我說說去吧!都十六歲了,女孩兒家不嫁人要幹啥?再說我早都考慮好了,讓她嫁給小韜,往後咱們爺倆還可以守在一塊兒。”
卜老虎垂頭瞪著廳堂下方那塊熊皮,想起女兒方才倔強相對的模樣,禁不住回想往事。當年這娃兒跟著他避人卜山,才不過兩、三歲,現在居然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歲月可真不留情啊!
十三年前中州閉洪水,把數以萬計老百姓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園和田作一夜之間衝去了大半,接著連年的大旱,對原本就不富裕的柏陽鎮更是雪上加霜。饑荒、瘟疫籠罩了整個柏陽鎮,附近幾個縣的縣太爺又和米商私下勾結,緊咬著中州地帶天高皇帝遠,沒人盯著看,不但不放官糧賑災,還趁機哄抬米價,導致許多窮人病死、餓死。
當年他在中州的柏陽鎮是個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