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酒量都很淺,沒一會兒就倒了一個。關好好替醉倒的葉安憶蓋上被子,自己也撐不住地睡下,葉安憶緩緩睜開眼,窗外的月光錚亮。
她睡不著,每當一閉上眼睛,那些不敢想起,不願回憶的都一股腦兒地噴湧而出,咆哮著席捲她的理智。
彼時她正留學歸來,她厭極了法國,硬是將四年的課程用了兩年半就修完,迫不及待地逃離。
她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可是迎接她的,是比訂婚宴更加荒謬的結婚宴,太大的婚鞋,沒有頭紗的禮服,少了半邊的耳墜,甚至省去了神父的環節,沒有牽手,沒有我願意,什麼都沒有,只有至今仍舊戴在雲菡白指尖的婚戒,和從不曾離開雲菡白的唐嘯東。
當所有人離開,新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站得雙腿發麻,坐在沙發上打量她所謂的新家,最簡單的黑白設計,沒有一點紅色便沒了半分結婚的喜慶。
薄薄的牛皮袋就這樣摔在她身邊,釦子沒有紮緊,裡頭的檔案倒了出來。她以為最差不過是婚前財產公證,竟然是少了一個字,傷人更勝幾百千萬倍。
離婚協議書,在新婚之夜,這樣的東西,著實諷刺。她喝了一點酒的腦子暈眩非常,有那每一瞬間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扶著沙發半晌站不起來,唐嘯東居高地看著她,原本冷冽的五官越加淡漠:“簽了吧。”“不。”她的回答很乾脆,捏著協議的邊角,紙張皺出了幾道痕跡。
“葉安憶,你當真了嗎?”他眯起眼,那雙微翹的眼睛顯得有點兇狠,“你以為你得到了什麼?唐夫人還是唐太太的虛榮?你什麼也得不到,這是你虛偽無恥的代價。”
她到底沒有籤,鎖在書房的抽屜裡,她以為她能犟過一輩子,原來竟然只挺了三年,他說過:“葉安憶,總有一天你會低頭。”她不是低頭,只是憤怒得絕望了。
那一天,在書房裡躺了三年的離婚協議書終於重見天日,她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翻看,每一條每一項,這樣隆重得比收購一家公司更細緻的條款,唐氏的智囊,就算是離婚這樣的小事也細緻周到不留半點破綻和漏洞。唐嘯東並沒有他說的那樣絕情,他給的贍養費讓她瞬間躋身J市名媛。
抽屜裡一併鎖著的是幾支鋼筆,都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她記得他喜歡收集鋼筆,從那以後每一次生日都是同樣的禮物不同的款式,可惜他總是往裡面一丟,再沒有下文。她用自己送的鋼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做了最滑稽的終結。
唐嘯東——不能有的汙衊
“安安,別走嘛!”關好好躺在沙發上打滾,極端幼稚地撒嬌,“我絕對不是因為你的廚藝才留你一起住的!”關好好翻身坐起,披頭散髮地豎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
“好好,往後別再給語文組遞專組申請了,批不了,此地無銀三百兩都不懂的物理老師。”葉安憶笑起來,拖著行李箱繼續往外走,酒足飯飽,是時候該走了。
“我這叫明示!怕你聽不明白嘛。”關好好撐開眼睛,自以為可愛非常,其實大得有那麼點嚇人。
“不是已經有新的飼主了嗎?”葉安憶對她眨眨眼,關好好沒忍住打了個飽嗝,正好被她揶揄,“把你喂得這麼飽。”
無視關好好的再三挽留及各種打滾撒潑,葉安憶拖著空了一大半的行李箱平靜地下樓,原本她是想在關好好這裡落腳的,當然那是在關好好的新歡舊愛沒有齊齊到訪之前的想法。
方才親眼見證了什麼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小眼神能殺死人等一系列殘忍的超自然現象之後,葉安憶識趣地離開了。
她害怕一個人的寂寞,卻更害怕被旁人的幸福襯托出的孤獨。
葉家其實還有一處老房子,葉安憶依稀記得就是因為買了新房子才從乾媽對面搬走,彼時才八歲,抱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