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甯,”我清了清嗓子,“我要走了,今世未必再能相見。這府中所有之物,我皆贈你。待你脫了困,一定不要便宜了旁人。”
“等等!”容甯終於出聲了,聲音啞得驚人,“你……就沒有話要對郎主說?”
我正要答言,忽然聽見一個充滿笑意的聲音響起:“殿下,真的是你?這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
我頓時血液逆流,僵在當場。
第9章 渡河之卒(下)
不需要照鏡子,我也幾乎可以看見自己面如土色,汗出如漿。為什麼這妖孽總是在關鍵時刻出來害人?
容甯擰眉看了我身後一眼,俯身悄聲道:“放我出來,我護你周全。”
得了吧!我毅然轉身,就象千百次在噩夢中所作的那樣——去直面我的恐懼。
今日這妖孽一襲白衣,施施然站在我聘林館的地磚之上。
“紀大人,一別月餘,形容清減不少。”我遠遠地聽見自己傲慢的聲音。
自從出了雲間宮,我惑住過海其騰君,困住了雪城主,現在,便誅這妖孽的心!
“彼此彼此。”紀晴明微微一笑,唇色紅潤得離譜,“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殿下身後那位可是拓跋鋒的愛將雪城黑薩啟麼?”
我也微微一笑:“紀大人好尖的眼。你與他,是陣前相遇過,還是望風而逃過?”
“呵,端妃殿下愈發鋒芒畢露起來。”紀晴明也撐不住變了臉色。
“哪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今天紀大人縞素而來,想必和我王樨一樣,打算在這官道上,迎接大行皇帝之靈,效死於君父之前的吧?”
此言一出,身後的鐵柵先是一震。紀晴明卻恬不知恥地笑了。
“殿下,您糊塗了?晴明一路追隨的是誰,愛慕的是誰,所為的是誰?是不是殿下還想再聽晴明表白一次?”他淡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只是這次殿下再不應允,晴明就要用強了。雪城主水中撈月的故事,實是前車之鑑。”
我微微一笑:“到了今時今日,紀大人,還不與我坦誠相見,還要在我面前打腫臉充胖子?這醜態未免令人不忍卒睹啊。”
“哦?”他垂下手,淡淡地看著我。
“晴明大人一路追隨的是誰?愛慕的是誰?所為的是誰?先帝陛下知道,樞密使知道,我王樨日日御案前處分文書,自然也知道。”
我停頓半刻,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漸漸僵硬,又道:“難道你真的認為,陛下是你能迷惑的了的?日日夜夜的枕邊人,你竟不知道究竟,還用我來點醒你?再說了,若你果真有傾國傾城的魅力,宇文雍就應該第一個捨不得你,不是麼?”
“所以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何你弒了皇后會如此快意?你和她豈非應當同病相憐?從陛下晉宸妃為皇后的那一天,從你被簡郡王贈給陛下的那一天,你們就註定了是棄子。”
“哪有破城的皇后可以不死,哪有禍國的妖孽可以重新立於朝堂之上?”
“直到今時今日你還效命於宇文雍?難道有了我作投名狀,宇文雍就會重新啟用你了?或者,你還想著與他鴛夢重溫?哈哈,天真爛漫,聞所未聞。”我望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哂笑:“天下雖大,可有你的容身之地?”
無邊的靜謐瀰漫在我們三個人之間,一個是說累了,一個是聽呆了,還有一個,傷了吧?
“大行皇帝的隊伍將至,青史留名,配享有分的機會來了。紀大人再錯過,就時不再來。其實從君臣大義講,先帝陛下待你、待我,那真是君恩深似海矣,不是麼?”
這些話,我說得很慢,但每一句都穿他的心,奪他的魂。他的唇越是紅如血,他的臉越是死白。
終於他澀聲道:“宇文鴻待你很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