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瞬息之間都預備好了目睹一場慘劇:庶母失色慘叫,血流披面,之後,便是海其騰君雷霆之怒,殃及幼子。
眼前黑物襲來,容甯看見狐狸先是詫異地眯起眼,繼而默然。大禍臨頭,她倒總是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風範。就在那鷹伸爪欲撲之際,狐狸優雅地一側首,目光貫注於自己伸展的手臂之上。那鷹素日受訓,早熟識了這等動作,竟不由自主隨著她的視線,斂翅降於她的右臂上,因為衝勢太猛,還撲扇兩下翅膀才站正。便在此時,身後赤羅趕到,一把將那隻鷹裹於披風之中。一場禍事,電光火石之間便消弭於無形。
狐狸若無其事走到拓跋鋒面前,冷清的臉上毫無表情,甚而連驕矜之色都無,容甯頓時想起繪桐館閣樓裡堆置的那些奇巧雜物,不由暗自嘆息:這狐狸擎蒼牽黃禍害雲間山之時,顯然世惠這小字尚未出生呢。
拓跋鋒卻已然是滿臉寒霜,又見狐狸右袖畢竟為鷹爪抓破,隱隱可見手臂上有血痕,轉臉對著小孩子就是一聲斷喝:“拓跋世惠!”
尚不等他發作,狐狸作出剛看見小孩子的樣子,面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原來這就是世惠小世子,丹朱——”
丹朱跟著狐狸日久,也有幾分機變了,她彎腰將四色禮物呈到世惠面前。小孩子自知闖了禍,眼見父親臉色大變,妖妃卻毫髮無損,早已沒了方寸,只是愣在那裡。惟獨他的伴當,雖是元氏舊人,畢竟年長有見識,一齊跪於地下低首請罪。
“身在外,未曾備得好物,侍從等何必如此大禮。”狐狸故意將伴當們的謝罪之意曲解為謝恩之禮,丹朱領會她意,將禮物往世惠的侍從長尓蹇面前一放,便退回狐狸身後。
拓跋鋒辭色稍緩,卻不欲輕輕揭過此事,他淡然看了世惠一眼,卻對著尓蹇道:“世惠年幼無狀,侍從當有監護勸諫之責。今日之事,爾等縱容失察,罪無可恕。尓蹇即於座前領罪,他人自去總管處領罰。”
此言一出,尓蹇面如土色,拔出隨身匕首便欲自裁。狐狸咳嗽了一聲,笑道:“我聽聞‘野鳥入懷,烹之大吉’,抓到一隻鳥,吃了便是,何必搜根剔齒,追究旁人?何況今日柏氏宴賽,嘉會難逢,王爺不要太苛了。”
此刻柏曼碩也回過神來,幫腔道:“向來只是聽聞襄親王新娶的王妃才色過人,今日一見這從容大度之態,亦是世內罕有。”
拓跋鋒冷笑一聲,掃了一眼赤羅道:“既然王妃開口,人就罷了。”赤羅從披風中抓出那金眼碧睛的扁毛畜生,那鷹驟然見得光明,撲扇著想飛,但在赤羅手裡,哪裡掙扎得開。
世惠看著自家養的雛鷹就要斃命,不由惶急,他上前一步,卻終究不敢抓拓跋鋒的衣袖,只是連聲道:“阿爹,我再不敢了,饒了它吧。”
拓跋鋒不為所動,狐狸看了看那隻鷹,倒有點愛惜的樣子,她扭頭向小孩子笑道:“世惠小世子,初次見面,應當考考你的學問,若你答得出時,我就饒了它,如何?”
小孩子此刻欲救愛寵,白著小臉看著狐狸,只得道:“好。”
狐狸點點頭,立刻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可憐這拓跋世惠,年方八歲,常年為元氏驕縱,何曾好好讀書,哪裡能知道這話?他也老實透了,最後望了一眼愛寵,道:“我不知道。”頭一垂眼淚就下來了。
狐狸笑道:“那就等你知道了,再回答。”說著揮揮手,讓赤羅拿著鷹退下了。小孩子不可置信地看著狐狸,又看自己父親。爾蹇趕緊向狐狸彎腰行禮,順勢拉著小孩子退到後面去。
一場風波,到此為止。拓跋鋒剜了她一眼,抿唇不語。座中眾人亦紛紛活躍起來,恢復了觥籌交錯的場面。
既然彼此的下馬威都施過了,再呆下去,難道還等柏季回來亂獻殷勤嗎?狐狸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