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試言之。”蕭桁在水面上的倒影被風吹得晃動。
“總是天下一家的事,並非一家天下的事罷。”楓葉又飄下一片,這池水裡卻沒有金魚去接,略略有些無趣。
蕭桁笑得很開心,道:“果然是我知己。”
我轉身望他,道:“這樣大氣魄的志願,當有天下人相從。殿下麾下自然是謀士如雲,猛將如雨,才人無數。所以我有何處,值得殿下這般用心和冒險呢?”
蕭桁鳳眼一眯,負手道:“繁露如今既是孤的謀臣,請自答之。”
“是因為我……無家無國無顧忌麼?”我想起方才裴致的作派,不由笑了。
就我目見所聞,劉存周是個厲害的,卻執著於宇文氏,不懂得棄暗投明;之前慕容颯或許也能算,但是首鼠兩端,作法自斃;至於赫連成蘊的話,只能說他不肯體會蕭桁用心,他日若不肯從容致仕,難說不會晚節不保。
蕭桁注視我片刻,目光深遠地飄向天際:“差不多。最妙就是,你還無情得很。”
第44章 霜林之染
下午與蕭桁略談了些過去將來之事,便獲准告退休息。
回到下處,我和衣靠在床上,想了想昔日之毅衡表哥與今時之廣陵殿下,不由十分滿意。
誠然如他所言,我們十餘年不通音問,但彼此的為人處事卻依舊莫逆於心。今後,我即要用廣陵這把劍,掃光宇文雍的雞鳴狗盜、半壁江山和數十年來的烏煙瘴氣,我才不管天下為齊為漢,便都歸了毅衡表哥也無妨。何況蕭桁有我襄助,早幾年一統天下、御宇海內,也未始不是黎民蒼生之福。
因為躊躇滿志,也因為連日奔波,一貫擇席的我,竟然略略沾著枕頭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依然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淪,依然在莫測的深淵中下墜,聽聞泥犁地獄有九萬九仞之深,我這般飄然而下要多久才能墮底呢?正在我神魂飄蕩之際,忽有一人與我十指相扣,被我扯著,一起墜入地獄……不要不要不要,我為你抄了一百遍妙法蓮華經,難道都是白費功夫?
“繁露,快醒醒,快醒醒……”
我驟然睜眼,依然是益陽郡守府內,窗外秋月才上三更。月華依然是衣冠齊整,神志清明地望著我。這情景……一如在雲間宮內,她催我上早朝一般。
我才從夢魘中回神,心跳極促,她一推我自然更為難受,我嬌軟無力按住她手:“別推我……”
月華皺著眉,竭力壓住眼神中的焦慮,道:“大魏雪城主在廳上向殿下索你。”
哈!開什麼玩笑,這比剛才的夢更離譜。
我不由笑道:“神經病。”
月華沉下臉,道:“要不要我給你一耳光?”
來真的?我定定神,還是不可思議,望著月華做夢般地道:“容甯真的在郡府廳上?那我們也不怕啊,廣陵殿下最會敷衍了,死不承認便是了……”
歐陽瑩抽回手,把衣衫往我身上一丟,站起來俯視我,聲音清晰到極點:“雪城主說海其騰君遇刺垂危,欲見夫人,殿下若不放還,他日三軍縞素,血洗益陽郡!”
什麼?什麼!什麼!
我一瞬間心跳驟停,血液逆流,一言不發套上衣服,歐陽瑩立刻為我理衣梳頭。就在這片刻之間,我清醒過來,一把推開她道:“騙人的,沒這麼巧,是計,是詐我!”
歐陽瑩訝然停手,卻也有幾分信了,她猶疑地望著我道:“可是雪城主一軍主帥,若無緣故,豈肯如此輕率,親自來益陽郡內?”
這話是!而且從時間上來看,我失蹤的訊息需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傳到拓跋鋒行營,兩日才能傳到雲間城,若容甯得玉泉關信報,自己從雲間趕來,最快也需要兩日,前後總得四日光景才能到益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