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個女的說:“小聲點兒,吵著別人睡覺了。”
張虎和王二全身的肌肉都緊緊地繃了起來,他們同時看向那兩張凳子,可那裡什麼都沒有。蠟燭還在燃著,直直的,火苗也直直地往上躥。張虎和王二彼此看看,兩張蒼白的臉把彼此都嚇得夠戧。
然後就是低聲的說話聲,嚶嚶地聽不清。那男的聲音聽起來感覺很老了,女的卻很年輕。
“他們在看咱們呢,把蠟燭滅了吧。”女的又說。男的含糊地“嗯”了一聲。只聽外面風起,門一動,蠟燭瞬時就滅了。
張虎和王二趕忙把頭歪過去,外面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到了,他們又彼此看看,屋子裡被濃重的黑色所充斥。他們都閉上了眼,呼吸急促,眼淚在緊閉的眼縫兒間想要逃走。
“活著真好,我怎麼從來沒有體會到呢?如果能活著的話……”女人哀傷地說。
“死人都會說這樣的話。”男人不無惋惜地說。
本來就陰虛虛的說話聲漸漸遠去,隨著一陣微弱的單音節,聲音徹底消失了,張虎和王二都聽暈了,他們誰死了,誰沒死?不過他們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聲音不是從那凳子的地方傳來的,而是從門外傳來的。王二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情景,今天晚上就和無聲電影加了聲音一樣,更讓他不安了。而且那女的說滅蠟燭就滅蠟燭,那也太神了。可如果那男的沒死,怎麼會說出後來的話?那麼他們到底是什麼呢?是人是鬼,還是兩者皆有?
兩個人就這麼躺著,眼睜睜地等待天亮,他們想此時全世界就屬他們倆睡不著了,就屬他們倆恐懼得要死了。他們寧願再見到昨天晚上的那個黑影,這總比看不見、摸不到卻能感知有鬼就在身邊好得多。他們誰都不吭聲,就那麼躺著,誰稍微一有動靜,另一個人肯定得嚇一哆嗦。除了他們能看到的三維空間,他們現在相信還有另一個空間存在,兩個空間彼此相融,可以穿梭。但是另一個空間,可是一個非人的空間呢!在夜裡,任何一點看不到卻聽得到的聲音都讓他們覺得那是另一個世界發出的。兩個人惴惴不安,卻不敢找對方相互鼓勵。深夜裡,看不到對方的臉,看不清對方的嘴在動,他們又如何確定那聲音是從哪兒發出的呢?這事可能說出去聽起來讓人覺得可笑,但經歷了這兩夜發生的恐怖事情,他們再怎麼警惕也是不為過的。
其實,範圍不用擴大到全世界,就在這座宅子裡,這時還有人沒睡。比如小翠,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了,卻沒有一點睡意,她感到今晚一定會有事發生,而且是很恐怖的事。她要睡覺,要避開那件事,但這麼想著,腦子就更來精神了。想法激烈得讓她覺得自己在跟自己進行辯論賽一樣,無論她怎麼勸自己睡覺,可那腦子就是清醒得很。由於她是在耳房,她沒看到正屋的吳炳湘夫婦還在亮著油燈呢。
吳炳湘把今天老巡警告訴他的事跟夫人說了一遍。原本他是以為多一人聽,這恐怖的感覺就少一分,他的心裡實在是藏不下這些事了。吳炳湘順帶著也把自己頭一次路過棺材鋪和今天下午誤進棺材鋪的事也說了一遍。以此證明,死亡真的要光臨他們家了。他進屋後說的那句話可不是在危言聳聽。
世上的事總是事與願違。吳炳湘發現,隨著故事的展開,他的恐懼感更強了,像是一種強大的心理暗示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同時,夫人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幾乎成了菜青色。吳炳湘後悔了,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把事情全講出來。他怎麼忘了起初他為什麼不把那些恐怖的事告訴夫人,那是怕夫人害怕呀,現在他怎麼就忘了這一點了呢!恐懼擊垮了他原有的理智,所有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他像一個逃亡計程車兵一樣慌亂。為此他又有了種對夫人的負罪感。
當初,也就是剛結婚不久的事。吳炳湘在一次行動中被匪徒用刀刺中了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