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欲觸碰親近之人的機會都沒有。
忽而想起那日夜間,他冰涼的手指未隔著任何布料,仔細為竺幽肩膀處的傷口上藥。他其實真的練了很久。為了避嫌,他不得不用白布覆眼,而相對的,視力不能及,便只能靠觸感感知。
如此親近地接觸一個女子,其實他是第一次。自然而然地緊張,因怕自己情緒波動之下內力不穩,將毒素逼至體表,會讓那女子中了毒,他甚至提前調製好了解藥。
“可是……不是說病不避醫麼?”
他看不見女子的神情,卻也能從她微揚的音調中想象出她睜著一雙杏目看著她,眼中滿是狡黠的樣子。
剛剛才有些波動的情緒,就這麼冷靜下來。
明明生了那樣動人的容貌,偏偏行事乖覺,性子一點也不柔和。
他腦中浮現出女子兩手張開,故意壓低了聲音想嚇唬她的樣子,將她綁走,程復真的不會後悔?
顛簸的馬車中,竺幽猛地打了個噴嚏。
昨日睡得不好,她的脖子到如今還僵著。一邊肩膀受傷,脖子還因落枕扭向另一邊,她苦著臉靠著馬車壁坐著,心情沮喪無比。
而外面駕車的人技術真是啊……饒是在馬上馳騁如履平地的她,也在這樣沒有任何節奏的上下起伏中被顛得七葷八素。
她費力地扒著車窗探出頭,掀開簾子,再也忍耐不住,對著車窗外空曠的道路,吐了。
再坐在光線明亮的客棧內,對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時,竺幽簡直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努力忍著痠痛將脖子慢慢扭過來,她兩眼放光地看著桌上的菜,伸出筷子就要夾菜。
所幸傷的不是右邊啊……她心滿意足地想。
氣氛有些古怪。
她停下動作,看了看身旁冷冷看著她的程復,訕訕一笑,將已經夾到的肉放到了程復的碗裡,“程公子,吃肉!”
程復一臉心安理得地將肉夾到嘴邊,還頓了一頓,滿帶挑釁地斜她一眼,再將肉塞到嘴裡,慢條斯理地嚼了嚥下,末了還不忘評價一句:“還算上道。”
竺幽垂下眼剋制想要殺了他的衝動,嘴邊仍噙著勉強的笑,緩緩伸出筷子,再緩緩伸到自己碗裡,迅速吃掉。
這肉真是好美味啊好美味。
看在美食的份上,暫時不與他計較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彷彿已經能想象出程復跪地求饒的場景,低著頭努力剋制著要溢位來的笑意,默默而迅速地吃菜。
程復看著低頭安靜吃菜的竺幽,唇邊笑容越來越大,欺負她的感覺,怎麼就這麼爽!日後找韓無期報完仇,不如把這女人擄了留在身邊每日逗上一逗,一定有助於延年益壽啊。
吃過飯幾個人便張羅著上路。
竺幽在進客棧前仔細觀察過地形,此處尚算熱鬧,逃脫的機會應該很大。
藉著內急的理由走開幾步,客棧的後院很寬敞,那牆不算高,若是自己的武功還在,翻出這面牆輕而易舉。
想完她就狠狠唾棄了自己,若是自己武功還在,還用番強?直接打得程復滿地找牙即可。
牆邊沒有趁手的工具,換句話說,即便她能從這裡翻出去,憑她現在軟軟的身子和落枕了的脖子,只怕走不了多遠就會被抓回去。
正在環視間,身後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帶了些讓她磨牙的戲謔,“可勘察好地形了?要不要我幫你?”
咬牙切齒地迴轉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竺幽歪著脖子看著他笑:“程公子說笑了,我剛去完茅廁,程公子可吃飽了?”
程復微微錯愕,轉而眼睛一眯,陰沉著聲音道:“這張嘴倒是伶牙俐齒,看來我得給你加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