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定睛一瞧,果然是一隻小耗子,滿屋中的人裡數羅白前最怕這個東西,昨天他滅鼠滅了一整天,晚上做夢都夢見這些東西,如今又見到了,嚇得他連鞋都沒脫就跳到了兒子睡覺的床上。那鼠兒也不去找別人,徑直躥上了床,向昏睡中的竹哥兒爬去,董氏和老太太見狀都尖叫不止,卻不敢上前相救。
眼看鼠兒就要爬到竹哥兒身上,老太太福至心靈,仰天大叫一聲:“聶淳救命啊!”平時不知究竟藏在哪兒的聶淳,聞言立刻躍入屋內,掌風一揮就消滅了那小小鼠兒,再揮一揮,那鼠兒就從視窗飛走了。
受到了巨大刺激的董氏一側頭,瞧見了角落裡垂著頭的何當歸。董氏立即就大跨步地衝上前,右掌舉得高高的,眼看就要落下去,可角落中的人還是渾然不覺地深埋著頭,沒有絲毫要躲避的意思。假風揚站的位置距離這個小丫頭最近,見到這一幕,下意識地就跳過去擋在了她的身前,把全速向前衝的董氏生生彈了回去,董氏歪歪斜斜地後退幾步,所到之處,人人避讓,致令她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董氏又急又氣,不由尖叫道:“呀!死小子你擋我做什麼?”品嬤嬤一邊上前扶她,一邊咬著耳朵告訴她,那位公子是漕幫少主風揚,老太太請來的貴客。漕幫少主?董氏的臉色立時一白,他們董家的海參生意走的全都是漕幫的商道!董氏沒好氣地甩開品嬤嬤手,轉而對她撒氣說:“哼,剛才我摔倒之前,你看見我就躲,現在又來扶我做什麼!”
品嬤嬤是老太太派去服侍九姑的嬤嬤,雖然比不上湯嬤嬤的地位超然,到底也是羅府的一位長者,何況打狗還要看主人。九姑聞言不悅道:“少夫人,好端端的你為何去打三小姐呀?”
董氏揚手一指被高大的假風揚擋得只剩一點點衣袖的何當歸,憤然道:“她就是個掃把星!她不來的時候,我們大家正好好兒的說著話,她一進來,先嚇壞了我的韋哥兒,又差點讓老鼠咬死了我的竹哥兒!”話音一落,九姑的臉色變得煞白,董氏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屋裡最大一個的“掃把星”可是風九姑!風九姑是很忌諱“掃把星”這三個字的,之所以一直不肯跟風老爺迴風府,就是因為風夫人曾經指著她的鼻子罵“白虎精”“掃把星”。
老太太終於對今天這個說話頻頻出格的孫媳婦忍無可忍了,厲聲斥責道:“孫媳婦,老身念你是大兒媳婦的外甥女,在董家也是被嬌寵慣了的,一直把你當成自家閨女一樣疼,可你今天實在是太過分了!在貴客面前說話沒個分寸沒個體統,今天就算你婆婆不管你,我也要越俎代庖一回了!”
董氏被訓斥得愣住了,轉而撲在昏迷的竹哥兒身上哭道:“冤枉啊,我怎麼了?我的竹哥兒都已經變成這樣了,我打她一下怎麼了?”
羅白芍在這一片混亂中撿到了全身發抖的韋哥兒,開心地問:“大侄子,你別躲啊,到姑姑這裡來玩!跟姑姑說說,你為什麼會管三姐姐叫鬼啊?她哪裡像鬼了?”
“嗚啊——鬼!”韋哥兒撲進了羅白芍的懷中,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大叫道,“四姑姑救命啊,那個姓何的一定是來找我和弟弟報仇的!別找我啊!是弟弟把她推下假山的,我只是在旁邊看著,我什麼都沒做啊!”
等這最後一句話嚷嚷完,整個耳房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連之前鬧得最響的董氏,哭聲也是戛然而止。眾人的神色各異,先是一起看向韋哥兒,再是一起看向韋哥兒的娘。
羅家的人都明白,韋哥兒口中的“姓何的”指的自然就是三小姐了,在大少奶奶的“身份門第有別教育”下,不只是一對雙胞子小少爺管身份低下的三小姐叫“姓何的”,就連琉璃堂一個燒火的洗腳的丫頭,也是張口閉口地“姓何的”“姓何的”這樣叫。最稀奇的是,琉璃堂養了一隻叫“朔月”的西域白毛犬,對著家裡任何人都會打滾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