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自己是否一不小心踩入了夢中,哪天被誰一戳就醒了。
可是藍氏也有女人的通病,不大滿意聶淳“純屬對她負責任”的說法,所以著實跟他鬧彆扭了一陣子。明明何阜已經入獄了,想要跟他和離,手續上十分便利,甚至不必透過何阜本人,稍稍使點銀子就一條龍服務了。但藍氏卻拖延著不同何阜辦和離,想看看聶淳的反應,這可實在氣到了聶淳,心想,難道她還惦記著那個小白臉白眼狼,不打算跟我長長久久的過?於是,聶淳又在揚州十里坡的官道上衝何當歸撒氣,暗示她說,她娘被他拐走了,大家玩一玩就散夥咯,把何當歸急得夠嗆。
有道是,床頭打架床尾和,他們兩個過了些日子又和好了。
藍氏雖然缺點多多,不過最大優點就是心眼實,認定了一個男人就年糕一樣黏著他,撞破南牆不回頭,這次終於找對了目標,她怎麼可能撒手?就算聶淳突然轉變態度,像何阜那樣打她,她也斷不肯撒手的。同時,聶淳也是個難得的痴人,十五歲上進羅家的時候看準了的溫柔嫻淑的羅大小姐,就一直在心底存著她的倩影,儘管十五年後,大小姐兩度嫁人,身體發福,有了當“大媽”的潛質,但情人眼裡出西施,他也不介意情人的手感肉肉的。
如今藍氏跟聶淳通了婚書,正式做了夫妻,藍氏又有了身孕,聶淳也有意放手隆滸教的教務,金盆洗手當一個普通商人。他們的日子一天天朝好的方向發展,藍氏滿心幸福之餘,想的最多的,就是她虧欠最多的女兒何當歸。
當年住道觀時,何當歸一趟趟上山看望和開解她,藍氏也沒十分把女兒擱在心上,從未生出“有個孝順女兒真好啊”之類的想法,只一味沉浸在她自己的悲傷際遇中。現在又有好男人眷顧她了,藍氏頓時覺得整個世界調高了幾個亮度,光一想“聶淳”這個名字就很幸福,幸福之餘,也就常想起她那個童年不幸福的女兒來。儘管明白已經造成的錯誤是無法彌補的,但她還是想讓何當歸原諒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使她解除一個心上的包袱。
宋朝大儒有名言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藍氏剛好相反,不光“以物喜,以己悲”,還得在她“喜”的時候讓周圍人也為她歡喜,還想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不讓任何人指摘。這樣的想法不可謂不自私,可每個人都是孃親生出來的,攤上什麼樣的娘也不是自己能挑的,這一點常識,何當歸多年之前就獲得了。
而且她現在缺失一部分傷痛的記憶,真的不為自己虧得慌,於是聽藍氏說“現在說這些還早,能否平安生出來,還是未知之數呢”,何當歸坦然笑道:“娘儘可放心,女兒診得一手好脈息,絕對不會看錯,娘這一胎不但平安無虞,而且胎氣兩頭下沉,很有可能是雙生子呢。”
其實,藍氏說那個不夠誠懇的“恐不能平安生產”,就是怕何當歸吃心。歸根到底,她虧欠女兒良多,前些年被何阜拋棄,她心中還對何阜存念想,巴著何阜浪子回頭金不換,但對外人講時,都是拿何當歸說事兒,編出一套“為了逸姐兒將來議親順利,保留何阜這個父親的名兒,不能讓逸姐兒背一個‘三嫁孃親’的包袱”的謊言,然後外人都拿何當歸作伐,感嘆這個小女孩兒生出來就克她孃的,拖累了十幾年還沒到頭。藍氏聽後暗暗愧疚。
後來去了何阜,來了聶淳,而且是不經過父母親人的同意的“無媒苟合”,所以,藍氏那一套“完全為逸姐兒著想”的說辭就徹底站不住腳了。獲得幸福的同時,也暴露出她只為自己著想的自私。雖然話不好聽,雖然這樣的母愛叫人心寒,可事實就是如此,無從開解。就算藍氏沒對自己的女兒用過心機,也不是存心拿女兒當擋箭牌,但她不知不覺中一直做著這樣的事。
關於這些情況,藍氏也全都想到了,再想起小女兒何當歸以前在羅家低眉順眼,默默承受大房二房那一幫女人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