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出去,再回來時大腳一邁走進了門檻,擱下一碗熱氣騰騰的棗花茶就又出去了。她什麼都沒說,喝了幾口就歪著不動了,人面朝裡側的窗戶躺著,望著窗欞上的綠紗,默默想自己的心事。等過了約莫半時辰工夫,身後有一個刻意踩響的腳步聲,她懶懶回頭去看,詫異地看到熠迢手裡的托盤,竟然真的擺著一大闊口平盅的紅豆牛乳楓露茶,上面還散落著幾片風乾的茉莉花瓣。
這些都不是她最詫異的地方,她的目光落處,見那人的指背上有兩個新燙出的水泡。他這是……
熠迢將托盤擱在小几上,後退幾步,有些不自在地說:“園子裡的廚子全是京裡帶過來的,不會做你點名要的這種茶,我覺得其實做起來很簡單,就隨手做了一碗……你快趁熱吃罷,別糟蹋東西。”
何當歸懶洋洋地半坐起身,拿過床尾的一個靠背墊在身後,用大勺舀出一盞,細細嚐了,方點頭說:“第一次做楓露茶乳,能下嚥已經是難得的了。熠公子你今天倒閒,不去照顧你主子,卻在我這兒打轉了一整日,是等我謝你的救命之恩呢。”
“你不該謝謝我嗎?”
何當歸靜靜喝完一盞,盛第二盞時才繼續道:“熠彤是土遁,你是火遁,七公子身邊真是能人無數。本來要叩謝你救命大恩的,可一想我那件珍貴的書箱被你丟進爐子裡燒了,我就傷心得沒力氣下床拜你了。只好以後再謝。”
兩回相見,兩人的身份有了細微的差異,說話也從上下級的口吻,變成了平級之間的口吻。這裡面原有個緣故,孟家裡一向都執古禮,主子第一個娶回家的妻子,哪怕不是正妻而是庶妻,也算是個正經主子,也得恭謹仔細地對待。因此上回攆何當歸離開,熠迢心中暗自有些惴惴,還以為在公子身邊呆不長了。
不過幾日幾遭事故後,聽聞何當歸雖然進了孟家門,三書的聘書、禮書、迎書都俱全,六禮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迎親,只湛湛的差了最後一步正式迎親,公子卻突然不要她當庶妻了,一句話就把她貶成妾了。熠迢聞訊後找熠彤打聽原由,誰知對方卻諱莫如深,滿面都寫著“我藏了一個重大機密不告訴你”的神秘樣,熠迢直覺認定了那個“機密”跟何當歸有關,因此就留在水謙居里觀望。
而自古妾分六種,根據來源從高排到低,依次是一等大家之女或名門所出的庶女、二等平民白丁的女兒、三等通房丫鬟抬的妾、四等赤貧之家賣的女兒、五等戲子妾、六等妓女妾。前兩者是良妾,是在官府裡登記了妾書的,何當歸現就屬於第一等妾,在這裡有一定地位但是地位極低,勉強能稱作主子,但不比熠迢這樣的公子隨從地位高。所以何當歸現在只好與熠迢“平級對話”了。
熠迢拿出一個小紙包,說:“你那箱子本來就已燒得七七八八了,我是怕你有什麼機密書信之類的混在裡面,才不讓人直接丟去垃圾筐,而是親自監督著燒了,你不領情拉倒。至於從火爐中拖出的箱子裡,就只剩下這裡幾片紙了,你自己揀一揀罷。園裡書籍類的採買一向是我負責,你有什麼想看的書,可以列單子讓人送來給我。”說完一遞紙包,回身要走。
何當歸丟下茶盞,接過來擱在被面上,單手翻著那些殘破的邊緣發黑的紙。熠迢奇怪之餘,想多留片刻看她找什麼,於是又隨意講了兩句不鹹不淡的話,說水謙居的下人也歸他管,現院子裡粗使的八個已經就位了,只她樓裡近身伺候的,得等她有了精神再自己挑,免得用著不好還怨怪別人。
何當歸埋頭翻著理了一會兒,眸中滿是失望之色。沒有那一本,陸江北給她看的講述“離心歸”的書的殘頁。前些天她只隨手翻了兩下就扔一邊了,裡面大部分都是話本怪談,講古時候的女人怎麼利用“離心歸”這種奇異之草懲罰那些變了心的丈夫,還附有血淋淋的插圖,她嫌汙了自己的眼睛,哪還